Day 3-1

    程轲听到宋眠这么说以后，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下了车。

    宋眠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这次拍摄本来就应该让素人忘记这是一次公事公办的拍摄，宋眠从第一天到现在犯的失误已经太多了，必须及时弥补，不然之后素人入不了戏就彻底完了。

    两个人沉默地进了屋子关上门，宋眠正想看看公司送了什么道具过来，突然被拥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宋眠被吓了一跳：“程先生，你、你干什么？”

    程轲从背后抱着宋眠，却再无其他动作。他一言不发，动作不太流畅地掀开宋眠的T恤，把手伸了进去。宋眠眼疾手快抓住程轲的手，望着摄像头急切问道：“别！”

    宋眠极力挣开了程轲，退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程先生，前两天的事情，请你全部忘掉吧，”宋眠硬着头皮说，但他没办法跟素人解释。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即使现在素人精虫上脑要和他做爱，也不能了，“我们重新认识重新相处吧。”

    程轲愣住了。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

    宋眠敏锐察觉到程轲的负罪感，察觉到程轲是想帮他完成拍摄任务，这样的意识让宋眠更加自责。宋眠摇摇头说：“你不是觉得太快了吗？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从今天开始，才是真正的同居生活。”

    程轲慢慢握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了。

    他是素人，是这出戏的其中一环，但他却什么都不能知道。

    “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你的计划，我会尽量配合你的。”

    听到程轲的话，宋眠更加绝望了。

    “不，不需要，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宋眠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是我的错，你只需要当做前两天的事没发生过就好，更重要的是要忘记摄影机的存在。”

    “你其实也还没有做好和我做爱的心理准备，不是吗？”宋眠问。

    程轲看着宋眠，不得不承认他说对了。

    虽然他不排斥宋眠，但他们才认识两天，程轲来之前并没有预料到一来就要和不相熟的人做爱。程轲慢热，不擅长和人社交，排斥身体接触，他想和宋眠正常相处，但宋眠却另有想法。

    程轲自认为，自己的慢热让宋眠挨骂了，所以刚才在路上他想了一路，打算帮助宋眠，两个人一起完成拍摄任务，反正这是他来之前就知道迟早会发生的事，早一点晚一点没有所谓。

    即使程轲幻想的性爱是两个相爱的人做的事。

    而即将要与他水乳交融的宋眠，是被程轲从背后抱住都会吓一跳的人，程轲抱住他的时候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与其说程轲还没准备好，不如说宋眠也从来没有准备好过，他一直都在说服自己脱敏。

    宋眠在性里游刃有余，对爱却一窍不通。

    “今天才是我们同居的第一天。”宋眠说，“你不用担心，我们正常相处就好，我会带着你走的。”

    程轲最后没说什么，点点头答应了。

    宋眠把行李搬到二楼的主卧里，衣服和个人用品收拾好后，房间和洗手间里居然多了一些家的感觉，好像终于被填满了似的。

    “既然是同居，那我们还是睡在一个房吧。”宋眠说，“你睡在地铺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不会，地铺也很舒服的。”

    “嗯也对，我昨天晚上体会过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想起昨晚的记忆，程轲很快就脸红了，宋眠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笑了笑。

    导演组开拍前给过宋眠一笔经费，他把昨天的菜钱还给程轲，然后随口打趣道：“以后我管着钱，你要买什么就跟我说。”

    程轲愣了愣，点点头说“好。”

    “今天我来做饭吧。”

    眼看就要到吃饭的时候，宋眠打开冰箱一看，昨天程轲买的食材今天已经不够吃了。他和旁边的程轲面面相觑，程轲说道：“小区里有家超市，我去买吧。”

    “我和你一起去。”

    宋眠从出家门那一刻就拿起手机录像，程轲不习惯面对镜头，宋眠就没有拍到他的脸。他们肩并肩进了电梯，宋眠对着镜头说：“家里没有食材了，和程先生一起去逛超市。”

    程轲不自在地往镜头旁边躲了躲，被宋眠拉回来。

    “程先生，谈谈你现在的心情。”

    程轲只憋出来一句：“有点饿。”

    宋眠笑着把手机收好，跟程轲解释道：“你知道vlog吗？我刚刚录的就是。”

    程轲也知道录这个是为了多点素材，但还是分外不习惯。在去超市的路上，宋眠没有再拿出手机录像，他和宋眠同撑一把伞，路上行人撑着伞行色匆匆地路过他们，像路过一个世界。

    程轲觉得这把伞下面仿佛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把他自己和宋眠与外界隔离开，变成一个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

    伞有点小，两个人或多或少会被雨淋到，为了保持步调一致，程轲放慢脚步配合宋眠的速度。地上有很多水坑，宋眠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像一面面镜子似的水洼，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彼此。

    傍晚时刻，雨中的万家灯火显得有点朦胧，像颜色丰富的水彩画。小小的宋眠不时碰到程轲的胳膊，像是被雨砸到就会化掉的糖人。

    雨滴不断打在伞面上，程轲望着前路的视线蓦然移向宋眠被雨微微打湿的额发，心跳的节奏开始不可控。他们明明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但程轲却觉得耳边十分喧嚣。

    “哥，你会不会被雨淋到？”程轲突然问。

    宋眠轻笑：“会啊。”说罢，抬头看程轲，循循善诱道：“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

    宋眠说完下一秒，程轲突然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宋眠抬起头，看到不敢往下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程轲，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程轲是很可爱的人，和宋眠他们这种人不一样，只是做一点亲密动作就害羞成这样。宋眠突然有点后悔，如果一开始自己没有那么着急就好了。

    超市的招牌就在不远处，程轲放开宋眠的肩膀，在超市的屋檐下把伞收起来。

    宋眠看到程轲白色T恤的另一只袖子全湿了，心里有一些异样的感觉在浮动。他摇摇头把悸动摒弃，和程轲推着购物车往里走。

    进了超市，宋眠又把手机举起来，镜头只拍到他自己的脸和程轲的脖子肩膀，他亲昵地挽着程轲的胳膊，对着镜头笑着说：“和程先生出来买食材，不知道今晚要做什么，程先生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程轲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里宋眠的脸，说：“都可以。”

    “那好吧，晚上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宋眠选了几样食材放进购物车，然后收起手机，把刚才放进购物车的番茄土豆和包菜重新放了回去。

    在程轲疑惑的目光中，宋眠问：“你知道这里的菜市场在哪里吗？”

    程轲不明所以地摇头，于是宋眠问了一个路人，得知菜市场的位置后，拉着程轲往外走。

    “不买了吗？”程轲一脸蒙。

    “在超市买菜不太新鲜，而且还有点贵，不如去菜市场，现在天色还早。”宋眠理智分析着，程轲才反应过来，宋眠来超市只是单纯为了拍摄效果比较好，菜市场太吵，拍出来不好看。

    “什么都不买吗？”路过零食货架的时候，程轲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问道。

    宋眠停下脚步，看了看货架上五颜六色的包装，笑道：“你想吃吗？那哥哥给你买。”说着就要往购物车里拿东西。

    程轲脸色大红，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说你不想吃吗？”

    宋眠静默一瞬，说：“不了，我小时候……”

    还没说完，转角处突然有人喊道：“宋眠？你怎么在这儿？好巧啊。”

    宋眠和程轲不约而同转头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杜明，你也来买东西？”宋眠笑了笑，和杜明打招呼。

    杜明看到程轲有点怔愣，问：“这是？……”

    “这是程先生，我……”宋眠突然犯了难，不知道该怎样在程轲面前向杜明介绍，最后折中说道，“我朋友。”

    倒是杜明反应过来，大大咧咧地恍然大悟道：“这是你最近拍的那个的搭档是吧？我听说公司的这个企划，没想到还有模有样的。”

    程轲有点尴尬，宋眠敷衍地摆摆手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下回再聊。”他心里还记挂着要买菜呢。

    “好，那下回见。”杜明说，“不过我都已经不拍了，怕是没什么机会见面了。我攒了个局，算是隐退派对，公司同事都来，就在明晚，你要不要来？”

    宋眠和公司的同事并不太熟，只是点头之交，就借口推脱了：“我这段时间都没有空。”

    “不就是拍摄吗？还能一天到晚都在做啊？”杜明说话没遮没拦的，即使旁边没别人，宋眠也微微皱起眉头，拉着程轲说：“我明晚和程先生约好了要去吃饭。”

    程轲点点头，揽着宋眠的肩膀往外走。待他们走了几步，杜明在后面说道：

    “好歹我们之前也合作过，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宋眠愣住了，同样僵住的还有程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