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同学

    四月底，与愈渐浓重的绿意一起到来的，还有高二年级期中考试。而在一周后的家长会上，林深见到了周仲予。男人如约出现在周衍的座位上，这是他软磨硬泡了好多天的结果。

    结束了各班成绩分析与总结后，高二年级的家长们又被带到了五楼的阶梯教室。在这里，各学科主任还会给予后续学习的指导。

    周仲予坐在最后排，眼睛落在不远处的男孩身上。因为座位不够，林深便站起来为其他家长让出了位子。他抱着笔记本，一边身体靠着墙，尽量不去挡后面家长的视线。

    周仲予耐着性子听完了前两个环节，却又听到教导主任在上面说：“我们还请来了几位优秀校友，请他们为咱们各位家长分享一下学习经验，当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

    “走吧。”周仲予示意一旁的小五，准备起身。

    “各位家长们下午好，我叫陈郁，是一中xx级毕业生……”

    这个名字……脚步忽然停住，周仲予回头朝讲台下面看过去，ppt投屏上正展示着演讲者的骄傲履历，高分考入A大，攻读王牌经济学专业……

    周仲予盯着那张有些眼熟的蓝底证件照，很快就从小五口中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是林深的……大学同学。”话到嘴边，小五却又换了个说法。

    周仲予看向教室一侧，男孩正呆呆地望着讲台方向，脸上似乎有些茫然。

    “二少。”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小五出声提示他，周仲予低头看了眼来电，随后接通电话推门离开。

    …

    在大脑终于意识到台上的人到底是谁后，林深就变得不自在起来。他勉强听完了全程，可那些令他不舒服的记忆却在对方下台后走向他时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好久不见，小深。”

    只是普通校友而已，林深定了定心，礼貌点了下头，“陈郁哥。”

    台上的分享还在继续，身旁的人也是。

    “……我在李睿婚礼上就看到你了，想着和你打声招呼，但后来酒喝得有点多……”

    林深抱着笔记本默默听着，感叹这世界有时候太小了，对方竟还是同宿舍李老师的发小。耳朵边的讲述是毕业后找工作的经历，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可林深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先生。

    先生是家里的公司，应该不会有找工作的烦恼吧。教室里乌压压一大片人群，林深认真找了一遍，可还是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半小时后，分享会结束，林深却在阶梯教室门口再次被喊住了。

    潜意识在告诉自己远离，可那人好像总有办法拖住他，“帮我拿一下，等我会儿很快就回来。”

    林深抱着被硬塞进自己怀里的笔记本电脑，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对方就快步走开了。好吧，就一个上厕所的功夫，林深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

    处理完公事，周仲予去了数学组办公室却没找到人，他站在四楼楼梯口的位置，发现了男孩。教学楼内部是回字型设计，周仲予走近窗边，抬头就能将对面五楼阶梯教室门口的男孩看得清楚。

    怎么还在发呆。

    周仲予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几乎是同时，发呆的小孩惊了一下，怀里抱着的东西也被手忙脚乱地堆到走廊窗台。

    “喂？”

    那张小脸总算有了些开心的表情，周仲予望着男孩，问：“在哪里？”

    “我还在五楼呢……”

    “怎么不下来？”

    “我在等人……”

    周仲予顿了顿，想要开口询问的同时看到了五楼空旷走廊上出现的另外一人。

    “不好意思小深，久等了！”陈郁故意磨蹭了会儿时间，果然，对方和记忆里一样，仍然会像从前那样很听话地留在原地等着他。

    “……没事。”林深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先生怎么挂了自己电话呢？是因为自己没下楼去找他生气了吗？

    林深有点急了，他把东西完好地交还给对方，想要离开。

    “小深。”陈郁喊住林深，这个距离很近，他这个小学弟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人挪不开视线，“一会儿有安排吗？好久没见了，我请你吃饭。”

    皮肤是这样白，眼睛也如从前那般澄澈干净。陈郁身边有过许多人，可没人像他这样漂亮，又这样蠢。

    “不用了，我还有事……”

    “小深，”陈郁不动声色挡住了林深，他从没被拒绝过，于是很快为对方找到了借口，毕竟还没放学，小学弟还要工作，“那我们加回好友吧？也方便联系。”

    “不用了，我……”林深想要绕道旁边，却被突然拽住了手腕。

    这样的碰触林深没有想到，他挣了挣，对方力气却大得很。

    “小深，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与强势的动作不同，对方的语气忽然弱了下来。

    手腕处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林深无奈道：“陈郁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有怪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陈郁眯了眯眼，神色古怪了一瞬，却很快被掩饰掉，“那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林深没说话，片刻后，还是在对方的执着下妥协，他扫了陈郁微信，加回了好友。

    “还是原来的头像啊？”

    “我一直是这个头像。”微信对林深而言只是一个方便交流的工具，头像也是刚上大学申请微信时用的一张猫咪照片——是高中那会儿宿舍楼下的一只黄白相间的流浪猫，总陪着他背书啃面包。

    “小深，你现在是住教师宿舍吗还是……”

    林深被绊住了脚步，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快速离开这里了。对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来，态度放松又自然地像老友一般聊家常。

    “那你现在有在交往的……”

    “林深。”

    忽然，走廊里出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林深怔了怔，飞快地朝声音来向看去——心心念念的先生就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眼睛落在他身上。

    “回家了。”

    对方自然地向他伸出一只手，林深睁大眼睛，然后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开始是大步，然后是小跑，他飞奔上前，在男人面前又定住，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与那只手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