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非常理智小杜爷
【四】 历经代号为Ω星宇宙异体侵略与极为惨烈的核武器厮杀，幸存至今的人类被无法驱散的雾霭笼罩，终日不见太阳。 庆幸的是，通过研究Ω星科技而诞生的基因学、神经生物学、机械动力学、能源学等技术无边界突破进化，直至创造出人工太阳「金轮昼辇」，由「天枢」系统控制，遵循移动轨迹运行于高天，为上、中、下层居住的人类提供光明，一如茫茫黑海之中不熄的灯塔。 传言，被称为「人类未来希望实验室：塔」的核心层都是一群将人造太阳供奉为至高神只的科学疯子。 最近一次针对「金轮昼辇」的攻击可追溯至八年前的高等哨兵叛乱，领头S级哨兵教唆自己的S级向导使用脑电波吸引了大量藏匿深海的Ω星变异生物突破屏障攻击「金轮昼辇」，间接引发了当时前来阻截的首席哨兵Crocell－49失控暴走。 待哨兵统领与援军抵达时，现场甚至找不到形状完整的生物体或是机械体，血腥的空间内遍地肉块残骸，Crocell－49独自伫立于他的领域，浑身都被血液染成了锈红色，散发着死亡的邪气。 他蓦然回首，笑问来者，“你们说，这个世上，真的有人爱我吗？” 天真恐怖，绝色如斯。 …… 这个时节的中层城区，“阳光”大概能持续6个小时左右，到元非屿下班那会，全城早已点亮浪潮般的霓虹灯，令人眼花缭乱的拟真广告盘旋在半空，看上去繁华绮丽，金玉其外叫人不经意沉溺。但真正走在街区狭缝里时，却满是拥挤的人群、不散的焦烟味机油味，还有四处堆叠的机械垃圾。 “我说，你就不能自己去死吗？免得我走流程做文档。” 此时，慌忙逃窜的改造人闪进不知名街巷，伴随他回首后骤变的嚣张表情，另一位改造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两人展开胸口与臂膀上的非法改装枪械，转而以狩猎者的姿态直面一路追来的元非屿。 “呵呵，我倒要看看，今天死的会是谁。” “好好好……孔祥、孔俊兄弟，涉嫌绑架、抢劫、非法贩卖器官、买卖义肢、非法武装改造，即刻实施逮捕。” 刚调动到中层城区治安管理处11科的元非屿，被迫按照流程艰难操作警务系统，他使用一指禅来回纠结的模样引来孔氏兄弟嘲笑不止。 “原来是生瓜蛋子一个，难道是B级哨兵？异能是什么来着？” “B级而已，无非是一些毫无用处的劣等异能。” “生火做饭还是放水洗碗？哈哈。” 完全无视对方的挑衅，元非屿只是抬眼四处张望，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儿有监控吗？我赶时间……那个，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最好束手就擒不要挣扎哦～～虽然挣扎也没用。” 他过于随意从容的表现让孔俊警惕起来，连忙阻了想要继续调笑的孔祥，“别闹，这家伙有点古怪。可惜了这张漂亮脸蛋还有全身的器官，赶紧打烂吧。” “啊？好狂啊你们，”元非屿关闭通讯器，双手插在皮夹克的衣兜里，微微下垂的嘴角突然反向勾勒出巨大弧度，甚至露出一对虎牙与梨涡：“区区人类垃圾～乘以二。” 话音未落，改装枪械的消音管外火光溅洌，射出的子弹无一不停滞于哨兵身前，元非屿轻轻眨眼，那些金属小玩意便通通转弯撞入街巷的墙壁内。 “算了，不找了，连监控一起毁掉好了～” 笑容中婉转的柔美与眼神中残酷的冷漠在他脸上交融，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孔氏兄弟瞬间就被深深吸引。 然而无暇惊异，两人的金属躯干就遭受了强力磁场穿透，并以此为中心朝周围蔓延，吞噬一切由电能带来的光明——方圆三条街巷顿时陷入黑暗。 惨叫声中，兄弟俩被迫四肢扭曲砸入地面……曾经坚硬无敌的金钢义体，几乎要被挤压成铁屑。 “嘶，这样会不会有点过了，毕竟只是治安管理处。”元非屿咬着指甲犹豫不决，终究还是将孔氏兄弟抠起来仔细分开摆好，直到机械警察过来收捕，磨叽许久流程才得以脱身。 …… 等赶到约定的相亲地点「贵妃园」中餐厅，已接近晚上8点。 “元非屿哨兵，你迟到了23分钟45秒，遵守时间对你来说很困难吗？” 那晚是他第一次见到杜刹本人，西装革履金边眼镜，加之毫不客气的态度，怎么看都非常惹人讨厌。 资料上就职于「无生偃」的中层区域分公司，似乎是个厉害人物，但在元非屿眼中，不过就是个B级向导罢了。 【五】 成年后，元非屿就开始使用A级向导作为月抛消耗品。 将匹配度5％划成基准线， 通过做爱达到最高疏导效率，使自己的精神屏障始终保持35％以上的稳定度，以便逃避在「塔」中禁闭疗养。 实际上，和他匹配度达到5％的向导并不算多，其中S级向导还被严格管控着，因而每次精神疏导都是漫长且浓稠的黑暗—— 对于那些光裸着身体随意躺在周围的向导们，他甚至没有具体记忆，或者说本该是脸的地方，全被涂抹成了浓重的漆黑。 那些人都曾跨坐在他身上摇摆、呻吟、颤抖、自顾自地高潮，被他踢下床，轮流亲吻他，像狗一样臣服，发誓永远爱他……万般皆是豁然撕开的黑洞，腐烂恶心的感觉从其中不断溢出。 也不过是避免他踏入地狱深处的微小挣扎罢了。 …… 漠然注视着这位系统强制匹配的向导，或许五秒内就能把脑袋拧下来砸进墙里……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初次相亲就迟到确实理亏，按大老板交代过“无论如何都要把婚结（骗）了再说”的指示，元非屿只得装作可怜兮兮地说： “来的路上碰到通缉犯，花费好大的力气才抓住的，差点儿就被对方打成筛子了，你就不能原谅一下我吗？” 他自知顶着这么张脸撒娇很有效果，从小就会骗人将他放出禁闭室，屡试不爽……可是杜刹这个死面瘫竟然连喝茶的姿势都没变。 “如果你现在的工作很危险，可以来我的公司上班。” “啊？不用不用，这份工作很有趣，不，很有意义！除了流程复杂点，额，总之大家的安全都可以交给我来，我们来保护。” 简单自由的治安管理工作，既不用每天面见大老板汇报工作，也不必被向导按在床上强制疏导，还能时不时活动筋骨，比在「塔」里禁闭疗养好多了……想到这里，元非屿双眼冒光，真实地、由衷地感到快乐。 面对浊霭晦暗之下明色的笑颜，杜刹愣了三秒没有接茬，虽仍无表情，但内心未必平静。 “晚到这么久，肚子也该饿了，今晚我做东，你随意。” 此话一出，首先笑出声的似乎是隔壁桌的某个男人，那个男人长着一张不容易被记住的无趣面孔。迎上杜刹掷过去的眼刀，既没有怯意，也并无轻视，只是用一本破旧的犬类图鉴遮挡住脸，继续醉心观看他的爱尔兰猎狼犬。 “夏狡，他是公司配的司机兼保镖，我做的工作，希望你能理解。” 元非屿乖乖点头，凑到杜刹耳边悄悄说：“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电影里那种黑道杀手，背了几百条人命那种，好酷噢～” “……” 偌大的「贵妃园」中餐厅内，红灯笼长流苏尤为喜庆，牡丹屏风错落间，不知为何只有他们两桌三人，为了偷偷报复杜刹，元非屿闭眼点了大半本的菜，甚至送了几道给隔壁夏狡。 从上层城区下来后，他确实很久没吃上哪怕是半天然食材做成的饭菜，治安管理处的大锅饭也是以定制营养品为主。花了些时间将满桌一扫而空后，才发现杜刹从始至终都在看他，深沉的眼光尽头是泛着宝蓝色的瞳孔，即使被镜片阻隔，也像要把他看穿那般，令人不适。 或者说还有许多藏在暗处的视线，无一不在观察他。 不会是吃太多了要我自己买单吧？！他不由得心虚起来。 【六】 “兴趣爱好，有吗？我是指待会儿的约会项目。” 初次见面，原定计划只是晚餐，然后让夏狡送回家……但杜刹又不太想轻易放他走了。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元非屿唯一的兴趣爱好，必定是观看黄金时代的电影，尤其是爱情电影。 男女主两情相悦，历经波折，排除万难，终成眷属……这种剧情能让他快乐，因而产生类似精神抚慰的效果。 每个哨兵都有自己独特的“开关”和怪癖，对于元非屿来说，就是不断回想喜欢的电影情节。 …… 作为「基因税」被父母上缴给Ω实验室，他自异能觉醒时就在「塔」中长大。 迄今为止唯一一次失控暴走，面对无论不答或答错都会送命的问题，还是大老板挺身而出，告诉他：“先学会爱别人，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说到底，元非屿的爱好，都得归功于大老板的坚持。那段时间他在「塔」里禁闭疗养，五感尽封，输送的精神干扰内容都是各类爱情故事。 很怪，但比匹配度不足6％的向导有用一些，虽然通过观看爱情故事来“学会爱人”根本就是鬼他妈都震惊的狗屁。 …… “最近正在放映的据说是黄金时代着名的爱情电影，我买票请你看。” 实际是自己很想去看。 杜刹在等他吃饭期间喝了将近五杯乌龙茶，为了避免续上第六杯，点头后又刻意加了句：“现在就走吧。” 现如今虚拟现实、沉浸式娱乐项目泛滥，电影放映厅散发出的复古神秘感还是吸引着观众，黄金时代保存至今的电影在巨大的屏幕上轮番上映着，孤寂而美丽，就像上层城区中才有的博物馆、艺术馆，浇灌贫瘠又糜烂的机械世界。 当电影男主角缓缓沉入冰冷的深海中，杜刹庆幸于自己坐牢时间即将结束，于是斜撑着侧脸轻声说：“如此冰冷的水温，肯定是钢材脆性断裂导致的船壳解体吧……可惜了，以当时人类的工业水平，这艘游轮还是非常美丽的。” 待他转向元非屿，看见的却是对方不断从眼眶溢出，划过脸颊滚落下巴的泪珠。 明暗交替间的惊鸿一瞥，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 …… 回家途中，元非屿坐在杜刹身边像小孩子那样闹着脾气，他没想到黄金时代着名的爱情电影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最后让男女主角一起获救怎么了，让他们在一起又怎么了？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导演和编剧都是小气鬼！” 【震惊，黄金时代超级诈骗。】他甚至连开头都想好了，可惜这个通讯器上并没有熟人的聊天窗口，压根没法吐槽。 “其实，你可以把爱情视作一种无形的能量体，把男女主角当成有形的载体，载体的变化与消亡，并不会影响能量体本身。” 杜刹突如其来的劝解，让元非屿满脸疑惑。 “或者说，故意让载体消亡，更能表达‘爱情永恒不变’这一命题，即男主角虽然死亡，但女主角对他的爱持续到生命尽头……这样岂不是更完美深刻。” 他平静地解释着，落在阴影中的嘴角不知是否正在嘲笑爱情的无聊。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才怪。 “你，真的是人类吗？你听听你说的话，真的不是什么AI发言吗？” “我当然是人类。” “哪有你这么不解风情的，我才不信！” 元非屿突然扑上去观察他的瞳孔、拧他的脸颊，于嬉闹中不知不觉被搂着腰揽进怀中，又被按着后颈亲吻起来。 【七】 湿润的唇舌缱绻纠缠，逸出暧昧的啧啧水声。杜刹紧紧抱住乖顺柔软的元非屿，如同情人般舔吮着。他的精神体逐渐具现化：一条冷冽阴毒的黑曼巴缓缓攀上对方的小腿，又顺着大腿钻入腰腹……冰凉的鳞片不断激起元非屿细碎的呻吟，若有若无地勾引挑逗面前之人。 以情欲为契机，杜刹很轻松就突破了元非屿的第一层精神屏障，抑或是对方早已习惯而做出的自然反应。可一旦这么以为，他的内心就忽地不悦起来，主动结束了亲吻以及简单的精神疏导。 “你以前到底跟多少向导做过？” 元非屿整个人都飘飘然，跟喝醉了酒似地，他还在回味51％匹配度带来的舒适感，听到杜刹的话之后立马清醒：“今天是我的第一次。” 而那双满是谎言的眼睛仿佛在说，你爱信不信。 “不继续了吗？” 他用鼻尖蹭着杜刹的下巴，完全就是初尝情爱的年轻哨兵模样，生涩而懵懂，却带着蛊惑人心的性感。 “回家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哼，你也是小气鬼。” 元非屿气鼓鼓地从车上跳下来，转身就变了脸。他吐着舌头伸了个懒腰，美滋滋地盘算着今后怎么使用这个51％匹配度的大血包。 黑暗与死亡，是属于他的领域。想要进入他的世界，就必须要承受黑暗与死亡。 正在思考时，公寓的自动门就被人用手挡开……不知为何出现的杜刹直接将他按进电梯里，掐住下巴狠狠地啃咬他的嘴唇。 “假如今天就这么让你走了，那我可能真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