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 耽美小说 - 起点男主与海棠後宫(NP总攻,双性生子)在线阅读 - 二十七_路有危崖偏欲行

二十七_路有危崖偏欲行

    「郑旧容呢?」

    连雨歇大步踏入宫门,玄色衣袍翻飞,一干教众趴伏於地,不敢抬头。

    听得问话,左教使林弭恭敬上前:「秉教主,五日前,郑副教主离教後,便不知所踪。」

    连雨歇呵的一声:「逃得可真快。」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忽然让这两人反目成仇。

    「发下祭天令,郑旧容和他旗下部众,一个都不准少。」

    和郑旧容牵连之人,少说也有数百,林弭却不问缘由,躬身道:「是。」

    听见这等追杀令,一旁的长老表情各异,幸灾乐祸者有之,惊惧害怕者有之,偌大的厅室之中,暗流涌动。

    右教使云宝琴上前禀报:「教主,南延宫掌门在您离教期间,频频发来通传。」她双手呈上卷轴,连雨歇却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随意打发掉。」

    云宝琴只得道:「是。」

    等黑色的衣袍消失在众人视野处,当即有人好奇问道:「这南延宫又想做什麽?」

    云宝琴小声说:「他们有一位弟子,在咱们这呢。」

    「弟子?南延宫的?」

    「教主回来的时候,不是拎着一个小子吗?就是他。」

    有人桀声怪笑:「哟,看不出来……以前还以为教主清心寡慾,堪比少林寺的秃驴,结果原来是口味特殊麽?」

    「这小子我看长相也就一般,又是个男人,他有的东西,教主也有,教主到底看上他哪点?」另一人道:「哎、这麽一想,说不定我上我也行!」

    「好哇!不如你今晚就自荐枕席,明日咱们就来看看,到底是恭贺教主夫人,还是刘老四得道升天。」

    刘老四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合着都是我赚到,老四若发达,不会忘记兄弟们的好处的。」

    那人笑骂:「滚哪,爷爷还想多活几百年。」

    说归说,这几人不过开玩笑,谁也没当真认为连雨歇抓了人回来暖床。在这般敏感时期,倒有人猜测,教主是不是想给那些正派人士来个下马威,若是如此,那倒楣的战俘来头大约不小,许是哪个掌门的宝贝儿子。好战者更是摩拳擦掌,暗自欣喜。

    更何况,比起这点小八卦,他们更想知道正副教主之间的猫腻。

    江山易主,他上任後,除副教主郑旧容外,其余干部大多在那次围剿中丧生,运气好活下来的,则是一个不留,左右教使、四大护法、十二堂主,皆换作连雨歇的亲信。

    尽管郑旧容平素里,表现的可说是忠心耿耿,然而於新教主而言,前朝遗众果然还是心头的那一根刺,欲除之而後快。

    只是不知道,下个接任的副教主,又会是谁?

    众人各怀心思,多数的,还是存着跃跃欲试的心态。

    另一边,话题中的正道少侠,刚从昏迷中醒来。

    孟斩一睁开眼,就见到头顶上挂着块花纹繁复精妙的布幕,身上所盖被褥,又松又软,丝滑柔顺。

    走下床来,这房间宽敞至极,屋内摆设,皆是气派华贵,角落点着香炉,散发出一股异香。

    他观察了一会,就绕过雕花屏风,径直往唯一的一扇门走去。手贴上去,立刻触到满屏法阵,他当即指尖蓄力,冲击过後,法阵纹丝不动,孟斩再试,这回用上了十成力,对撞之下,风过无痕。

    他欲待再试,门却忽然自己开了。

    连雨歇没有对他试图逃跑这件事做出评价,态度自若地走进屋子,在他身後,门复又砰地阖上。

    他拉开椅子,示意孟斩坐下。

    「先前说过,会告知你来龙去脉──」

    没有多废时间寒暄,连雨歇开门见山道:「我本非魔教中人,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在十多岁时,意外被掳进教中。」

    他斟了杯茶,修长的手指触着杯缘,将那金纹白瓷往孟斩的方向推了推。他正专注听着连雨歇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道:「多谢教主。」

    连雨歇嗯了一声:「十年前,魔教教主卓英之作恶多端,为天下人所不容,被正道人士群起围剿,领头的盟主,正是侠剑路危崖。在晋圣峰上,路大侠几乎将卓英之打得魂飞魄散,只可惜──」

    「居寒宫师门不幸,出了叛徒,让卓英之给逃了,路大侠也被他师伯偷袭,身受重伤。」

    他说这段话时,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而路大侠三个字,由魔教教主口中说出,本就带着嘲讽,奇怪的是,嘲讽之中,却又有些微妙的亲近。

    孟斩回忆了一下在拍卖会上看到的居寒宫子弟们,几乎可以说是路危崖的狂热粉头,怎麽也无法想像,正是这个门派中人,在背後里捅了路危崖一刀。

    「魂魄离体,极其脆弱,所以卓英之一走远,就急着找能凭依的肉身,」连雨歇冷笑一声。

    「那个时候,就算他找到的是一条狗,也只能将就着使用。」

    孟斩当即明了:「教主却不幸碰上了他。」

    回想起连雨歇种种行径,只道魔教中人行为古怪,哪里想的到,竟是一体两魂,被夺舍了!

    他在心中咋舌,却不晓得,连雨歇其实还掩去了一小部份情事,避而不谈──

    他入教没过多久,就被发现身体上的异状。

    双性世间罕见,不只多了床笫之趣,於修仙人而言,更是大补之物,堂主大喜过望,连忙将他献给卓英之,於是又被当作炉鼎玩物,好生饲养着。

    也因此,他平生最痛恨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油嘴滑舌的态度。又他自认坦荡,不愿如同怕羞的少妇一般,遮遮掩掩,所以常有不识好歹之人被他挖去双眼,剁下四肢。也亏得孟斩阴错阳差,有意避嫌,才能完好无缺的站在这儿。

    「卓英之是魔祖期的大能,只差一步,便能登天。他唯一的弱点,便是所修的阴寒功法,最耐不住纯阳侵蚀。所以我需要吸取纯阳之人的元婴修为,慢慢消磨掉他的阴魂,好将他斩草除根。」

    自此,孟斩终於完全明白,教主的热心相助,原来还是另有缘由。

    不过这样一来,教中的叛变和对他下咒的魔修,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这前任教主肯定一操控了连雨歇的身体後,就宣布连雨歇接替下任教主。只是不知怎地,没能完全夺舍,变成这样不上不下的状态,看着还是连雨歇占了上风,卓英之只能偶尔出来打打嘴炮。

    并且教众们定是分成两拨人,一部分知情夺舍,另一部份则是蒙在鼓里,只认连雨歇为主。时日一长,卓英之的心腹必定察觉到不对,所以百般阻挠他寻得自己。

    孟斩踌躇道:「晚辈还剩一事不明白,望教主解惑。」

    连雨歇道:「说。」

    「教主是如何阻止卓英之夺舍成功?」

    连雨歇扬起眉毛,似有些惊讶:「可惜了,你懂得察言观色,处事机敏,如若不是这般状况,我倒想纳你入我麾下。」他语带惋惜,好似真十分不舍,然而孟斩也知道,这点惋惜不过是随口一说。

    即便外力夺取修为,重则殒命,轻则减寿,他又是刚进阶,死亡的可能,几乎是既定的事实。

    一条人命,在连教主眼中,想必同蝼蚁没有太大差别。

    连雨歇也不矫情,话锋一转,「卓英之一入我躯体,便妄图冲击灵台,强灌修为。可这老贼却万没料到,竟然会阴错阳差,觉醒了我的妖修血脉。我同卓老贼的魂魄相容性本就不高,觉醒後,排斥更是严重。」他瞥了眼孟斩,「所以他一直无法毁掉我的神识,更可笑的是,因为他孤注一掷,将毕生修为都投注在这具躯壳,就算想换别的肉身,也有心无力──」

    连雨歇放在膝上的五指倏地捏紧,不正常的痉挛着。

    一直隐隐作疼的後脑勺,就在方才,疼痛忽然加剧,脑海中同时响起了卓英之的叫嚣,诸如狗养的婊子、贱人等等污言秽语,难以想像,竟是从一教教主口中说出来的。

    连雨歇早就听到不为所动,问题不是内容,而是那粗砺的喉音,嘶哑难听,卓英之更是铁了心要让他不好过,扯开了嗓子,如同有人紧紧扒着耳朵,对着鼓膜放声大叫,躲也躲不得,逃也逃不了。

    他一时忍不住,站起身就将桌上的瓷器全扫到地上,发出一连串哐啷碎裂声。

    「闭嘴!」

    他怒吼一声,无视屋里另一个人,焦躁的来回踱步。

    从十年前,卓英之入他灵识开始,他便无时无刻不承受着神魂撕裂的痛楚,椎心之痛,几乎要将人生生逼疯。

    也因为孟斩的血液功效过於强大,他头一次回忆起,没有疼痛的时刻是多美妙舒坦的滋味,同时也坚定了他的决心。

    毕竟纯阳之人本身就是个江湖传说,大多数不过就是阳气比常人重了些,便自称纯阳,所以当听得迟璃禀报时,他并不抱多大的期望──可在吸取了一次鲜血之後,他就狂喜的不能自己,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以免对方疑心。

    不过现在,终於可以一劳永逸了。

    孟斩看着连雨歇朝他伸出手,心中紧张万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早早敲了系统,只求有一线提示。

    系统:男主说,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要有路,於是便有了路。

    孟斩:男主没看到光也没看到路,只看到热腾腾的便当啊!

    「怎麽?路大侠,有话要对我说?」

    孟斩愕然抬起头,只见握在连雨歇手心里的,不是装有前辈神魂的玉佩又是什麽!

    他当即便摸向胸口,果然是空的,灵台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好久不见。」

    「寒暄的话就免了吧,照路大侠这性子,还能不明白来意麽?」连雨歇摩娑着那块古玉,奇道:「我不是依照你的吩咐,将你装进那灯里了?怎地会这麽虚弱,还待在这麽一块小地方?」

    孟斩听得他俩对话,只觉音节熟悉异常。路大侠?……路大侠……所以前辈姓路,又认识魔教教主,难道他正是……暮商子路危崖?!

    「这是我师尊云湘子真人的安排。她曾经算得我有一劫,因此在飞升前,给了我一盏引魂灯。承蒙教主相助,将重伤的我放进去,引魂灯最後引我入秘境,又藏身於此玉之中,长睡不醒,直到遇上这位少侠,将我带了出来。」

    「你想替他做说客。」

    「是,」路危崖也不避讳,直白道:「孟小友非将死之人,望教主能留他一命。」

    连雨歇并不答。

    片刻後,「路大侠,我有一问。」

    「杀一人而救一人,如何?」

    神魂道:「不可。」

    连雨歇挑眉:「何谓不可?」

    「未知全貌,不可妄作评判。」

    「好,好,不愧是路大侠。」连雨歇再问:

    「杀一人而救千千万万人,又待如何?」

    神魂沉默了下来。

    「哈哈!」连雨歇大笑道:「看来路大侠还是明白人哪,知晓让这老贼复生,日後又会引起多少磨难。只是这回,可没有一个路危崖,能阻止他了。」

    他晃了晃玉佩,心情极佳,眼睛半眯着,还真有几分狐妖的姿态。走出数步,忽听得路危崖道:「欲除去阴魂,除了吸取修为,应当还有他法。」

    「确实另有他法,纯阳之人的元婴,亦或是──纯阳之人的元阳。」

    「但是我不愿意,我可不像路大侠,心怀天下,消灭这魔头,不过是因为他想夺走我的肉身。现在想让这乳臭未乾的小子,同我双修?」

    连雨歇露出嫌恶的神情。

    「事成之後,我依然会杀了他。既然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前者,痛快的让我吸取修为,说不定,这小子运气好,能挺过去呢。」

    说罢,路危崖果真不再发出声响。

    连雨歇只当对方妥协,於是便走向呆坐在原地的青年,拖着对方的衣领,转身进了摆好法阵的内室。

    纵使在魔教中,受了许多离经叛道的思想,导致他性情乖张,却也非滥杀无辜之人。取走元婴不过是自身需求,没有必要折磨对方,所以才特地把人带回魔教,备好灵药符籙,减轻孟斩元婴离体的痛苦。

    没有想到,他刚准备好,就听得青年一声大叫:「阻止前辈!」

    连雨歇一愣,第一反应是这不过是垂死的挣扎,正欲皱眉警告,哪里知道,青年又急急叫道:「前辈要──!」

    这次不待他说完,连雨歇就感应到一丝极其强大的波动,正是从他手心里传来。血色的光点从古玉中浮出,照的整间小室影影绰绰,散着铁锈味。

    「路危崖!」

    他咬牙切齿,低声怒骂,「你真不想活了?!」

    路危崖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他了,自爆灵力的後果便是,整团魂魄缩的极小,透明的好似只消轻轻一抹,便能抹去,不留痕迹。

    若非连雨歇眼明手快,强行掐住势头,再多缓上半刻钟,这点残魂也要消失殆尽。

    孟斩惊魂未定。

    从认识前辈後,对方一直是嘻笑打闹的态度,宛如一不知艰险的孩童,就算在最虚弱的时刻,也从未露出过退却的情绪。

    但就在方才,他的语气却严肃无比。他说:

    「心有长空皓月,身似一叶扁舟。路某一生庸碌,却无愧於天地。」

    作为剧本里拥有姓名的角色,很多时候,孟斩也会下意识地替人分类──比如说,男女主角的重要性,便会大於男女配角,而男女配角,又大於龙套炮灰。

    并非是以此轻慢谁又或是高捧谁,而是人总是会不自禁的追寻特殊性,会给予更多关注,会心生好感,如蚊蚋趋光。

    但路危崖不知道。

    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孟斩是气运之子。

    他是一个满级的大能,在他眼中,小辈们应当都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丁,可他却毫不犹豫,便为了这个甲乙丙丁自爆灵力。

    孟斩看着那雷劫都劈不坏的古玉,出现一道裂痕,从中碎裂,散成齑粉,脑海中嗡嗡作响,只剩一句话:

    今日就是折在此处,也断不能让前辈陪葬!

    他迅速打开系统空间,小心取出已经长出四肢头颅的小小肉果,虽然离成熟还有一段时日,但已堪堪能作为容器使用。

    啪的一声,有什麽东西也跟着掉出来,但孟斩无心理会,只是双手捧着那人形果实,呈到连雨歇跟前,急道:「教主,这是天竺肉果,可容游魂。请您将前辈的魂魄封入此中,依照天竺密典纪载之法,好生将养,辅以安神妙药。天竺密典您那位黑色的大蛇手下应该有一本,只要翻到第106页的全形篇章,从冥潜二开始,每十月为一阶,三阶过後,减为五月,再减为一月,再减至十日,便大功告成。」

    他语速极快,劈哩啪啦将背的烂熟的内容一鼓作气全倒出来。连雨歇冷着脸接过,冰凉的手指拂过他的腕侧,孟斩登时感到整条手臂一阵剧痛,竟是被强行封住灵脉。

    「乖乖待着。」

    头上传来隐含怒意的声音,孟斩赶紧连声应是,实在害怕下一刻,对方便会捏碎掌心那团光芒。

    幸而连雨歇并没有这麽做,那只手掌似乎也怕碰坏了神魂,用一圈淡淡的光芒包裹住。

    眼见对方推门离去,孟斩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如他所想,这两人的关系,并不似表面上坏。如此一来,前辈虽然修为必定有损,但性命大约是暂时保住了。

    这下子,有危险的就只剩自己了……孟斩悄悄的试图冲击禁锢,冲撞之间,痛得他闷哼一声,根本不敢再施力分毫。

    他又站起来,研究了一下这个小房间,比之前厅,此处朴实许多,墙有八面,呈现出八方,上书关山阵,下置归元盘,左上角挂着照心镜,明显就是一个专为设阵诵咒的地方。

    兜兜转转到门前,果然封的严丝密合。他找了好一会,都没有找到趁手的器具。失了灵力,孟斩现在就是一普通人,连取走法阵中的符籙都办不到。

    他又转了好几圈,把能摸到的东西全倒腾出一遍,虽然不知道对方什麽时候回来,但肯定不会拖太久。每一分一秒,都是活命的关键。

    正焦急间,他忽然注意到地上散落着的物品。

    那是急急忙忙掏天竺肉果时,跟着一齐扒拉出来的木盒子,灵脉被封,他打不开系统空间,只能先暂时收到角落。

    「嗯?」

    一块格格不入的小东西忽然撞进眼前。

    孟斩捡了起来,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这是系统空间里自带的物品,一个狐狸木雕。此时此刻,也不晓得这个的用处,於是随意挂在手腕上,继续找活路。

    倏忽一阵风过,阴冷刺骨,孟斩抬起头,连雨歇已经站在他身前。

    「教──」

    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他就被抓着衣领,扔回法阵中。连雨歇背对着他摆放法器,回头,看到他一脸不甘的神色,嫣然一笑:「怎麽?这麽不高兴?」

    这话说的……!难道他还应该感恩戴德吗?

    那只杀人无数的手又摸上了他的头,揉弄着他的头发,「我一直觉得你有些眼熟……看在这个份上,如果你能活下来,从此便是我教中人,衣食无忧。」

    孟斩沉默着,见他不答话,连雨歇也不恼,能得偿宿愿,他愿意容忍小辈的一点无礼。

    刚布好法阵,身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他一个闪身,避开朝他而来的迅疾气劲。气流刮过面颊,带着丝丝异样的波动。

    「这是!」

    连雨歇讶异地瞪大眼,只见立在他对面身影,弓着背,放大的瞳孔反射着隐隐血光,嘴里露出尖牙,哪里还是个人类修士?!

    只这麽一霎眼,对方就朝他扑过来,连雨歇手一抬,反手便是一道气刃,他还估捏了力道,免得将人打死。

    轰隆──

    尘土飞扬,坚固的屋子居然被他打出一个缺口,他心下一震,立时反应过来有诈,但孟斩已经飞身从那处溜了出去。

    好险好险!

    孟斩一边光速逃跑,一边在心中捏了把冷汗。

    掉出来的拍卖品木匣中,正好有一个装有妖兽的内丹,普通人若是服下,没有丝毫用处;仙者服下,则会如同服下灵石一般,只是还需要多费灵力消化吸纳,而灵脉被封之人,定会因为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但他有妖修血脉,理论上,和灵力并非行走於同一脉络,所以虽然灵脉被封,身为妖修的那一部份,却是能使用的,因此只能寄望这内丹妖力,替他冲开闭塞的经脉。也是连雨歇的故事给了他启发,才大胆一试。

    打从连雨歇进屋开始,他就强忍着浑身疼痛,不让表情泄漏分毫,再诱使对方朝屋中法阵最弱一处攻击,竟是一次便得手。虽然还未曾完全逃出生天,他已经开心的几乎手脚发软,在心中大赞自己机智。

    和妖丹一起入他腹中的,还有一株隐匿踪迹的灵草,但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他抄起一张传送符,灌注妖力进去,虽然传送的距离比不上法阵,而且地点随机,但总比在大能眼皮子底下慢悠悠的闲晃好。

    龙飞凤舞的文字,碎成金色光芒,孟斩感觉到身体一轻,再睁开眼,却是一片黑暗,头脸更是被一股奇异的触感包围着。

    空间狭小,他整个人蜷缩着,慢慢往後挪动,背部却碰到了一块隔板。双手小心翼翼往那些包围着他的东西上摸了摸,柔软的丝质,似乎是衣物,还带着甜甜的香气。

    居然传送到衣柜?

    他屏住气息,听了半晌,外头好像没有人在,於是一点点推开柜子门。入眼所及,全是粉色的装饰,显然是个少女的闺房。

    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孟斩预想过最好的状况,正是传送到後山,不过比起传到教主寝宫,这个结果已经好太多了。

    在心中道了声:「得罪!」,正打算闪身出去,外头的门却开了。

    他只好又躲回去,将柜门掩实了,来者却没有立刻进里屋。

    过了好一会,往木桌上放了什麽东西,发出响动。紧接着,便是一声叹息,愁绪幽怨,叹的人心肝儿颤,不知此间的主人,是遇上什麽困难。

    孟斩不禁胡思乱想:该不会这姑娘,也是被人掳进教中?

    没容他思考更多,哗啦一声,柜门忽然被拉开了。

    两双眼睛面面相觑,「你──」孟斩看着身穿桃红下裳,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个胸垫的男人,震惊得无法言语。

    见他盯着瞧,对方立刻遮住自己的胸口,娇嗔一声:「大胆淫贼!」

    「哇对不起对不起,姑娘──」

    他下意识的就别过眼道歉,一条腰带却飞了过去,将他綑成粽子。

    「哎!都过来都过来,看看老娘抓到了什麽!」

    几双手在孟斩身上摸来摸去,像菜市场挑猪肉一般,这边捏捏、那边捏捏,确认品质。

    孟斩就是那头待宰的猪。

    「果然还是年轻好,细皮嫩肉的,都怕指甲刮伤了。」

    「呀,你看看,这脸嫩的……能掐出水!」

    一女子掩着嘴轻笑:

    「好乖啊,苏姊姊,您是在哪儿捉到的呀?这眼神,一看就不是咱们教中人。」

    「你可别说,这小孩儿坏得很,居然躲在房里,偷窥本护法换衣物。」

    此话一出,众人登时浮夸的哎哟一声。

    「谁让苏姊姊生的这般美貌?」

    在拎着他出门前,这位护法大人便穿戴整齐,一袭流苏绦衣,搭配精致的妆容,他声音又细,根本看不出性别,甚至称得上美人。孟斩也不清楚,这群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眼前的姊妹是个男的?

    一只手忽然摸上他的下身,不轻不重的揉捏着,「这样可不行哪……不懂规矩,就要受罚。苏姊姊玉体贵重,哪是你这般小人物能看的?」

    「就是!」

    又有人提议:「不如便将这孽根切下来吧。」

    苏莺思索片刻,拍手道:「好啊,否则就这皮相,长大了不成负心汉?」

    孟斩大惊失色,张口欲辩解,奈何嘴巴被封的严实,只能发出呜呜声,眼见这群人兴奋得要扒下他的裤子,「你们在做什麽?」

    一个身穿紫衣,肩披白裘,长发高高束起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正是云宝琴。

    「我还想着,堂口怎麽没人在,原来都跟着苏莺玩闹去了。」云宝琴不悦道。

    她的教使身分,强压了堂主苏莺一头,因此苏莺虽然不满,却只是撇撇嘴,「没听得教使说什麽吗?还不赶紧干活去!」

    不过短短数秒,所有人便作鸟兽散,热闹的大厅安静下来。

    苏莺拍了拍袖口,假作殷勤:「不知教使屈尊降贵、大驾光临本堂,是有何要事相商?」

    忽略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云宝琴道:「进内室说。」她往前走几步,忽地停下来,看向地上的孟斩。

    「……他是谁?」

    「刚捡到的小东西,云教使要是有兴趣,我不介意借给教使玩玩几天。」

    云宝琴皱起眉头,她最听不得这类玩笑,抬脚欲进屋内,忽然又转回来。

    「不对,」她蹲下身,捏住孟斩下巴,仔细地端详了他的脸。

    「这是教主的人?」

    云宝琴瞪大眼睛,声音都拔高了:「教主的人,为什麽会在你这里?」

    「什麽教主的人?」苏莺立刻慌乱道:「你别乱扣人罪名呀,我可什麽都不知道!」

    「别装了,你呀……」云宝琴咬咬牙,「你玩大发了,等着教主责罚吧。」

    苏莺哼了一声,略带惋惜的瞟了瞟孟斩,像是心疼到嘴的鸭子飞了。

    云宝琴知他脾性,他并非故意与教主作对,又或是恶作剧,相反的,他是太过於迷恋爱慕连雨歇,以至於连雨歇感兴趣的事物,他都要弄到手来,瞧上一瞧。打从孟斩被捉进宫里开始,就被苏莺惦记上了。

    只是这次,可过头了,连雨歇为了找这青年,可是暴怒至极,很有可能不会如往常一般,一哂置之。

    云宝琴传了个口信,几乎是刚发出去,下一刻,一黑色劲装的男子就大步踏进来。

    「教主。」

    连雨歇摆摆手,让苏莺和云宝琴退出去。苏莺经过时,他忽然伸出手,拂过对方肩膀。

    「啊──!」

    苏莺登时惨叫一声,下意识想环住双臂,生生忍住,僵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再有下次,便废了你的左手。」

    「是,多谢教主。」苏莺颤着声音道。

    等大厅空无一人後,连雨歇便将他身上的束缚全除下。

    「真是小看你了啊……妖修?」他冷哼一声。「果然一点都大意不得,狗急了还能跳墙呢,你说是不是?」

    这回不只是灵脉了,双腕彻底被封,孟斩心如死灰,他脸上的妖兽特徵还未完全消失,一双眼睛呈现赤红,却因着愁绪黯淡无光,好似蒙上一层灰。

    正绝望间,忽听得连雨歇问道:

    「这是什麽?」

    他低头一看,被抓着的手腕上,正挂着那小狐狸木雕。红色的系绳发旧褪色,花纹做工却很精致,只有边角略为起毛。本体的雕刻更是童趣可爱,几个简单画痕便呈现出狐狸眯着眼的神情。

    连雨歇一勾手指,便将红绳扯断,轻轻抓着尾巴一扭,那竟是一个机关,转上半圈後,尾巴便能拉出来,与此同时,狐狸的头部也能掀开。

    里头是空心的,放着一张纸卷。上面是一首童诗,写的是狐狸偷吃鸡,诗末,还有一行小字:

    给云云。

    连雨歇眉头紧皱,几乎要将那纸捏烂,他倏地掐住孟斩肩膀:「你从哪得到这个东西的?」

    「亲人赠与之物。」

    刚说完,孟斩自己也惊骇万分,他根本不晓得这玩意的来历,怎麽可能这麽说?来不及敲系统,就听到脑海中,响起一个熟悉至极的机械提示音。

    系统:恭喜主角开启新章剧情,解锁所有记忆。

    一大串讯息来的猝不及防,许许多多的文字和影像一齐涌入他的神识。

    他抬起头,顶着教主杀人的目光,嘴唇蠕动了下,语气是万分不确定:

    「……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