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引路/乳酪/星空

    采摘野果、野花,捕猎,巡视田地里生长的作物,再把收获制成罐头、酱或者直接晒干,剩下吃不了的拿去喂饱家禽……这些是张佑和猎犬的日常工作。

    不过最近主要是猎犬在忙,跑前跑后,身上的毛发略微打结了,看得张佑眉头紧皱。可惜他扭伤了腿,还没好全,顶多做饭时往猎犬那一份里多加点肉,别的重活暂时是不能碰了——就算他想动手,猎犬都会第一时间冲过来,不赞同地盯着他瞧,直到他悻悻地退回沙发上坐好。

    正因如此,等张佑感觉差不多活动自如了,立即就揪着猎犬洗澡、剪指甲和梳毛。九月的风很舒服,猎犬迷迷糊糊翻个身,任由对方把另一侧还没理顺的毛发细心打理,手指拨弄一会,原来黏在上面的水汽就彻底干了,完全变得爽快起来。它忍不住伸懒腰,冲张佑低声叫了叫,示意他查看今天捉回来的两只鸟。

    张佑一眼就认出来了:“哟,是沙斑,这么大呢!”这种鸟长着沙子颜色的羽毛,上边还有许多斑点,不好隐藏,所以它们格外机灵,擅长躲闪,有经验的猎人都很难在捕捉时一次成功。听到主人夸赞,猎犬的脑袋昂得高高,得意极了。张佑喜欢它的神情,不禁乐了,伸手揉了揉,把猎犬头顶的毛发又弄乱了。

    一人一狗都没料到,几天后,一个更大的、让猎犬展示自身力量的机会到来了:先前基地对沼泽地的莲藕进行了研究,从中提取出了某种物质,据说对南方流行着的瘟疫有奇效,所以基地上层决定开展一次大规模的探索,以求更好地认识这片山林的价值。

    为了探索的安全,熟悉本地状况的引路者是非常重要的,而包括张佑在内的村民自然成了香饽饽。与上次对抗猴群不同,这次的行动明显轻松,面对危险的几率较低,因此踊跃报名的人很多。张佑反倒不想凑热闹,可猎犬听说结束后能选择报酬,分外动心,找机会把自家主人狠操了一顿,趁他熟睡未醒,跟上了官方的队伍。

    “这家伙……真是胆子肥了。”张佑又气又笑,起身想追,却发现自己外出穿的鞋子不见了,翻了一通才在衣柜和墙的缝隙里找到,大概是被猎犬藏起来的。他叹了一口气,最终躺回床上睡回笼觉了,懒得再管。

    另一边,猎犬小跑着在前头引路,心里倒是记挂着家里的主人,莫名心虚,但一想到丰厚的报酬,又觉得回去后被惩罚也值了。它是被张佑精养着的,耐力、速度都一等一优秀, 把同行的军犬都甩下去了,让一些曾听过它参与捕猎猴群事迹的人更为赞叹。

    这一趟行程比张佑预料的还要长,等猎犬带着一身尘土回来,他已经不生气了,温柔地帮对方洗漱,还做了一顿无比丰富的晚饭。猎犬受宠若惊,晚上还试探着钻对方被窝,果然没被赶下去,立即让它嘚瑟得尾巴直摇。又过了几天,基地那边送来了此次的报酬,不仅有大量的日常用品,还有张佑曾经心心念念的乳制品,例如鲜奶、乳酪等。

    “呜呜!”猎犬兴奋极了,绕着自己努力得来的收获转圈,连张佑都不禁觉得它烦,赶忙伸手摁住狗头:“别转了,我要眼花了……帮我把东西整理好,我给你做乳酪包当下午茶。”

    张佑依稀记得,在末世前的网络上,乳酪包是一种网红美食,因此各路美食主播都分享了自己那个版本的做法,其中有非常简单的,值得他借鉴。加上张佑已经有了做包子的经验,如此一来更是得心应手,还能在包子外表上下点功夫,弄个花、染个色或者捏成狗狗脑袋样子。当然,乳酪包并不只是乳酪馅,还能混合别的蔬果,比如甜滋滋的南瓜、果酱之类,满满一碟,尽显心意。

    猎犬本就兴高采烈,这下不得了了,吃饱后还高兴得四处转悠,一双眼觑着张佑不肯放,夜里自然也很很折腾了对方。张佑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念着自家大黑狗的,半推半就,一直闹到了天亮,才带着满身红潮昏睡。

    接下来是入冬前难得的雨天,张佑窝在家里休息,中途只见了一次人,就是来送货的申华。现在申华对他没什么绮念,更愿意费心思在老师傅留给他的木匠活上,将张佑先前定的货做到极致尽美,无论是功能还是外观,都挑不出毛病。从前张佑就与他是好友,后来说开了,也没有关系破裂,见他将日子过好,心里也是舒坦,不免多聊了几句。

    见状,猎犬那股嫉妒劲又忍不住往上冒,可惜两人浅浅交谈就分别了,申华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行为,它思来想去都找不到由头发泄心底情绪,只得默默憋着,紧跟在张佑身边一步不挪。张佑知道它的性子,从前就放任它乱吃干醋了,瞥了眼,转头擦拭新家具去了。这下猎犬回过神来,暗想最重要的是哄好自家主人,这样外头什么狂蜂浪蝶都不起作用——它凑过去,装傻卖乖,粗长的舌头朝对方脸颊舔来舔去:“呜呜……”

    “行了,上回打的矮柜被你咬花腿了,还是一团糊,我还没教训你呢。”张佑抓着它吻了吻,补充道,“这回不准胡闹,有什么气往我身上使,我陪你。”

    猎犬明白对方故意挤兑它,倒是安心下来了,哼哼两声,把脑袋往对方怀里挤,非要张佑抱着它亲了一阵才肯松开。

    周四开始终于不下雨了,天气预报说下周会降温,张佑连忙搬出了厚衣服、厚鞋子,趁还有阳光,进行入冬前最后的晾晒和驱虫。据说今年冬季的温度不会如上年那么低了,或许是气候逐渐好转的标志,大家都觉得有所期盼,储存起过冬的物资也更有动力。张佑家向来不愁吃喝,地下室、院子和厨房里全是各种干货、罐头和肉,更别提还可能有商队过来,到时候又能换新鲜东西。

    猎犬闲不下来,进山撒欢,特意避开了先前基地圈出来的地点,不知道从什么犄角旮旯挖到了一堆野生薯,个头大,里面的肉是偏紫色的。张佑蒸了半个喂鸡,看没什么特别反应,才重新做了给自己和猎犬享用的一份,味道有点像芋头,但是又夹着一股芋头没有的香气。

    “机灵鬼,帮基地找了少的一丛,把多的留下来?”张佑猜到关键。

    “呜!”猎犬干脆承认,虽然是帮忙做事,但它为自家谋福利也不算错,况且当时这一丛野生薯还没成熟,现在吃味道才最好。

    除了直接蒸熟吃,张佑还找了个天气好的晚上,将这种紫色的薯切块煮了一锅糖水,做法非常南方,但很适合他这个北方胃。猎犬也是爱甜爱糯的,招呼他在院子里摆桌子,正好可以欣赏景色和凉爽的秋风。之前他们一起把院子的地板重新铺过,同时将各个区域做了规划,明确动线,还把从溪岸边捡回来的鹅卵石当成小路材料,角落的花盆种上新一茬的野姜、薄荷和花,看起来特别漂亮。

    “哎呀,今晚星星很亮。”张佑将糖水端到桌上,抬眼一看,顿时发出惊叹。

    猎犬也抬头,也许因为末世,人类造成的污染减少了,天空尤为澄澈,星星闪烁,简直像画上才有的风光。它不由想起小时候在城市的屋子里,张佑搂着它在阳台吹风,天上却看不见星星,只有不远处酒店用作宣传的射灯形成的光柱在不断晃动。

    “来,再舀一碗……”张佑低声道,“我特意多加了一些糖,怎么样,喜欢吧?”

    闻言,猎犬收回目光,对他开心地叫了声:“呜!”

    张佑登时展开笑颜:“我就知道合你口味,家里还有不少适合炖糖水的东西,下次都试试。”说完,他眯起眼,感受顺着颊边流过的凉风,星空闪耀,今晚是令人愉悦的一晚。

    猎犬蹭了蹭他手臂,亲昵极了。

    说不清这场灾难带给他们的是悲伤居多,还是幸运更多,这些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他们就在同一片星空下,依偎着,共同分享一锅美味的糖水。之后的日子,他们也必定是甜甜蜜蜜的,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