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啊，你也来瑟瑟啊
椅子被突然撞开的动静很大，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同学，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如果你在这里只想做其他的事情，请你出去。” 陆开一看，开口的是刚才想坐在何枝对面被陆开挡回去的那个眼镜男。男生说完这句话，就用一副看似正义实则嘲讽的目光盯着陆开。其他被打扰到的学生也有几个小声附和了几句。 陆开有些尴尬，僵硬着站在原地，他压根不知道图书馆这该死的椅子竟然能弄出来这么大声响。但是要他在何枝的面前和自己潜在的情敌道歉，他又拉不下脸。 就那么僵持了几秒钟，何枝忽然利落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有些歉疚地对那个眼镜男道：“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走。”说完就果断地拉着陆开在其他人的目送下走出了图书馆。 “你……”陆开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想认错又犟着开不了口。 没想到先开口道歉的却是何枝：“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一直被打断确实很烦，我们就在宿舍里看书吧，反正一直也就我们两个人。” 陆开的心情简直像坐着双十字的过山车，峰回路转，刚才在图书馆里的憋闷一扫而空。在宿舍学习，只有他们两个人耶，简直是陆开做梦都要笑醒的场景。 一回到宿舍，陆开就来到自己那张唯一的作用就是堆衣服的书桌前，把椅子搬出来放到了何枝旁边。他长手长脚的，一坐下就挤得何枝往旁边挪了几寸。 “你不是也有桌子吗，干嘛和我挤一张呀？” 陆开“嘿嘿”一声给何枝让出了点位置，道：“我是想有什么问题，方便直接问你呀。” 听上去无可指摘的借口。如果他的胳膊能不紧紧贴过来，就更有可信度了。 在何枝的督促下，陆开勉强把一个学期的课程都囫囵往脑子里塞了一遍，除了一门专业课是被心善的老师捞上及格线的之外，其他几门课都稳稳的在平均分上下。成绩一出来，校队的几个哥们彻底相信了他这两个星期是在闭关学习，纷纷在群里吹他的彩虹屁。陆开心里却美滋滋地想，都是我老婆的功劳。 考完试，就是漫长的假期。以前的陆开是喜欢放假的，但现在一想到有将近三个月不能见到何枝，手里的假期就忽然不香了，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放假前一晚，陆开躺在床上，突然对何枝说：“我们假期出去玩吧。”这是他能想到的在假期还能见到何枝的唯一办法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邀请，让何枝有些为难：“可是，我假期有其他的安排了。” 原本还有些兴冲冲的陆开立刻蔫了下去：“也是，我忘了你假期肯定要去兼职的。还是去做家教吗？那我暑假也不回去算了，你不用上课的时候，我们就在市里玩玩。” 何枝却坐了起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抱歉，我也不去做家教了。我找了一个别的工作，恐怕没有一点空余的时间。” “就算是全职的工作，也有休息日的吧。难道分出个一两天给我，都不行吗？”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是真的不行。” 但当陆开继续追问工作的细节时，何枝又怎么也不愿意开口了。 陆开心里像被小针扎了一样难受，他不认为何枝会为了拒绝他而随便找一个借口。他只是觉得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和何枝的关系怎么也算是亲密的了，但何枝却明明白白地在用行动告诉他，他们之间有一面怎么也跨不过去的墙。 在离别的前一晚，陆开本来有好多话想和何枝倾诉，最后全部吞进了肚子里，闷闷地转过身去对着墙，没有再和何枝说一句话。 而另一面的何枝也不好受，他的内心被各种情绪反复拉扯着。一方面他非常想和陆开袒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但一方面又害怕这样的自己不被陆开所理解和接受。为什么一个把自己严严实实裹起来的人，又会愿意向众人完全袒露自己的身体？ 他现在只想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能拖一天是一天。 第二天何枝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就被经纪人接到了极乐的公寓里，在这里为海选的录制做准备。 “虽然按理说像你这样已经签约的艺人是不用参与海选的，但是为了配合前期宣传，还是需要你去走个过程，录制出一些素材。放轻松，很简单的，这里是海选的录制流程，你自己稍微准备一下。”眼前圆脸微胖的女人，大家都称之为张姐，负责何枝在正式开始录制之前的一些熟悉准备工作。 “好的，谢谢你，张姐。” 张姐很喜欢何枝，不仅长得好看，还特别好相处，因此会特别关照他一些：“客气什么，有什么问题，可以再联系我，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何枝翻开张姐给他的海选流程，发现整个录制过程却是很简单。他只需要准备一段不超过三分钟的自我介绍就行了。为了找工作，何枝参与的大大小小的面试不计其数，很快就准备好了一段自我介绍并录下来发给了张姐。 【张姐，你看我这段自我介绍可以吗？】 张姐的回复很快就发了过来。 【哈哈，我觉得非常好。公司不会太限制你们本来的风格，做自己就好了。】 何枝安下心来，海选当天选了一件自己平时常穿的衣服，然而一到了摄影棚就瞬间慌了神。 眼前几百个等在门口的选手，可谓是风格各异，用尽全力。各种紧身衣透视装就不用说了，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甚至看到几个穿着水手服和齐逼小短裙的。 他向前走的脚步不由一顿，有些迟疑地问身旁的张姐：“我是不是穿得太随便了？” 他穿得和平时在学校里没什么两样，一件白色的T恤，简单的牛仔裤和帆布鞋，与眼前这些选手一比，他更像一个现场的工作人员。 张姐笑眯眯地安抚他：“不用太在意，你看也有很多人穿得很随便啊。就算是正式的节目录制，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不必穿那些风格的衣服。”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反正最后衣服都是要脱掉的，穿啥都一样。 何枝点点头，跟上了张姐。然而何枝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群中，有几道视线牢牢地锁定了他。 由于海选时人数太多，因此录制分成了好几个房间，张姐带着何枝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在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就开始了拍摄。 “各位老师好，我叫何枝，取自‘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不过这个说法是院长告诉我的，其实我知道他给我取这个名字的真实原因，仅仅是因为我在一根树枝上被发现的。没错，我是一个弃婴，而且我也非常清楚生身父母抛弃我的原因，因为我同时拥有两种性别。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羞耻难堪的事情，因为这并不是我的错误，但是在过去的十几年，我还是会习惯性的隐藏自己。为了表现得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我渐渐把真正的自己给丢了。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我的身体其实是宝藏，有人告诉我，渴望我的身体，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一直渴望的，是不必去纠结相同与不同，是以自己真实的样子去面对其他人。也许，这里是一个起点。” 说完这段事先准备好的介绍，没有什么回应，何枝心里之前被压制住的紧张突然一下子全都回过劲来，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心脏快速地搏动。终于过了半分钟，导演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听说，你是被林毅挖出来的？” 何枝松了一口气，有的聊总比尴尬的沉默着好：“是。” “那他可真是挖到了个宝啊。” 导演说完这句就告知他录制已经完成了，何有些懵懵地走到一旁，被张姐捏了一下脸：“回神啦。” 何枝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下一个选手已经被带了进来，他只得压低了声音问：“我们不出去吗？” 张姐朝他眨了眨眼睛，低声说：“不想留下来看看吗？说不定有你以后的队友哦。” 何枝没有注意到张姐说的是“队友”而不是“竞争对手”，只是看了看四周的工作人员：“我也可以吗？” “当然。”张姐拍了拍他的胳膊，笑了笑。 何枝便安静乖巧地站在张姐旁边继续看录制的情况。 何枝注意到，除了他以外的其他选手会被导演问很多问题，比如参赛的原因，怎么了解到这个比赛的，平时会看情色片吗，有什么喜欢的情色明星，甚至会问到一周做爱的次数和每次的平均时长。如果不是签合同的时候林毅明确告诉他公司不会左右比赛的结果，何枝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导演对他的“特别关照”。 何枝有些游神地胡乱思考着，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向房间中央看去—— 一个高大健硕的男生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充满自信的笑，对着摄影机说道：“大家好，我的名字是陆开。”说完，似乎有预感一般，他转过视线，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神准准地锁定了何枝。 他怎么会在这里！何枝表情凝固着对上他的视线，脑子里飞速转过无数种猜想。 导演似乎没有注意到场上气氛的胶着，问道：“你来参加比赛的原因是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草到想草的人啊。” 陆开赤裸裸毫无遮掩的视线始终落在何枝身上，笑得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