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03他讨厌同性恋

    如果不是那道精准投射到自己周围的视线不到半秒就移开，只是刚睡醒无意识动作的话，于世玚几乎要怀疑床上人是不是能看见自己。

    可惜，于世玚悬起的心在目光移走的瞬间高高坠落。

    他真的死了，他不能碰到任何人，身体只要触碰物体就会从中穿过，而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能听见自己说话。

    于世玚情绪大起大落。

    他不知道自己要维持这副模样什么时候。中国神话里总是有黑白无常勾走鬼魂进入地府投胎转世，他自然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被无形从世界里隔离开的感受太让人烦躁。

    于世玚很快想到自己还没念完的书。

    他母亲身体不好死得早，一场大病几乎花光家里所有的钱，还在上学的于世玚没有生活来源，邻居都是不认识的人。

    住在平民窟里，每天能看见的都是酗酒成性的醉汉，早出晚归的性工作者，和发黑墙壁上面几近鲜红的讨债。于世玚起初还能一边上学，一边晚上出去给人打工度日。

    他一直坚信，只要书读出头，以后的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

    等到高二进入高三的时候，学校要补课，每周六多上一天课，暑寒假只有十五天的假期，这意味着需要一大笔钱。于世玚的工资日结，可几个月下来存的钱甚至不够交一学期的学费。

    于世玚需要一个短期内来钱快的工作。

    他最后去了会所给人当服务员。

    工作是给人送酒倒酒。

    会所里分三六九等，于世玚说是服务员，有时候甚至不比客人养的一条狗金贵，经常有看中他脸的客人专门点他，甚至砸钱要包养。

    强来的客人不少，于世玚大多时候选择忍气吞声。

    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钱已经快凑到了。

    可是这样自我安慰般的想法没多久后，于世玚就被经理叫进一个包间。

    坐在里面的是几个年轻人，年龄不比他大多少，穿着昂贵又时下流行的潮服。

    最边上染了头发的青年指着于世玚，问：“这就是？”

    于世玚顺着红毛的目光，看到坐在正中间的人。

    一个和他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同龄人。

    身量不高，脸也生得贼眉鼠眼，长着好像生怕别人看不清自己内心的龌龊一般让人见了就觉得讨厌的模样。

    和年纪尚年轻，却早已人高马大的于世玚一比，更衬得那张相似的脸可笑。

    坐在中间的人似乎也是这样觉得，站起来比于世玚矮上半个头更是让他火大，声音一尖：“给他倒酒，满上，算是我今天赏他的，不喝完不准走。”

    红毛接话道：“不喝完就算是不给于少面子。”

    几扎高度数酒一筐一筐提上来，“咚”地一声落在脚边。包间内其他还唱着歌的几个公子哥和公主都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音乐的伴奏。

    于世玚看了眼门口一进来就不说话的经理，又看了看盯着他的“于少”，天生向上的笑唇也不笑了，抿成一条割人的线。

    他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念头，两下脱干净身上的工作马甲，不怒反笑：“要找茬就直说，我没兴趣陪你们演这种低级戏码。”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找你过来本来想交个朋友，没想到这么不知好歹......”

    于世玚没心情把下面的话听完，猛力推开前面荡住他的人，一手抡起脚边的瓶子，两步并作一步冲上去。

    “嘭——”

    于世玚不记得到当时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整个包间一片混乱，玻璃渣子炸满一地，茶几沙发都是酒液，东西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小姐挤在角落尖叫，经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几个色厉内荏的公子哥满头血，不敢靠近他。

    会所老板让他赔偿医药费和修缮费用，十几万砸在身上，于世玚没多想，脑子一热拎着刀堵在会所经理家门口，最后那笔巨额费用不了了之。

    于世玚知道那群人不愿意就此放过他，于是在学校里看到满墙粘贴他在会所工作里的照片的时候，反倒还松了口气。

    手段还真够低劣的。

    被学校辞退的时候，于世玚搬走了自己活了十几年的小房子，只带着一个装满换洗衣服和重要物品的书包离开那座城市。

    后来奔波在各种地方，当过清洁工，小餐馆里洗过盘子，于世玚时不时被那伙儿人找到，每天辗转忙得歇不下脚的时候，唯一庆幸的是还未成年的自己长得高大，人也耐造，好叫他至少有活下去的能力。

    直到他租下这里的房子。

    于世玚想得太入神，不知道房东什么时候已经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了。

    活动的范围太有限，客厅里没找到人，最后反到在浴室里找到了任姜。

    凭心说，这个房东长着一张很有欺骗性的脸，一双眼睛圆溜溜，腮边微微鼓起一团软肉，脸上的线条柔和而圆钝，绕谁看了都不会想到皮下讨人厌的性格。

    “啧。”于世玚站在房东身边，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房东腮边的软肉，可惜修长的手指直接穿过。

    于世玚一愣，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

    居然想去摸试下手感。他的脸一黑，触电一样迅速收回手。

    长得真是太有欺骗性了！于世玚从浴室出来，恨恨想着，一抬头却又看见房东的屁股对着他。

    于世玚：......！！！

    房东跪在床上露出纤瘦的腰，向前爬动的时候还能看塌陷的两个小腰窝。他人小，屁股也小小的，臀肉却很饱满，随着动作大腿根的软肉勒出形状，隐隐约约从短裤里透出。

    于世玚毫不怀疑，如果他蹲下身体，还能看见房东宽松短裤下的内裤。

    为了省钱，一定是穿了很多次，布料又薄又透。

    于世玚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捉弄人的想法，想让那张脸上出现哭泣的表情。

    他靠近还在床上翻找东西的小房东，弯下腰凑过去。

    他的身量很高大，若是有人能看得见的话，一定会看倒一个成年男性几乎把瘦小的青年整个人圈进怀里，就像一只大型野兽轻轻靠近猎物，而猎物却一无所知。

    野兽并无吃掉猎物的意思，只是低伏下身，凑在猎物白细又脆弱的脖颈，轻轻吹了口气。

    鬼气带着凉意，在耳边打了个旋儿，让小房东的皮肤被刺激得起鸡皮疙瘩，迷茫地摸了摸自己，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什么异常，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幻觉吗？”

    小房东从床上爬下来，于世玚看见他穿过了自己的身体，下来揉了揉发红的膝盖，才发现小房东的皮肤哪哪儿都白得很，稍用力碰碰还会留下红痕。

    像个女生。

    于世玚不可避免地想到，房东看他的视线总让人联想到同性恋。房东的长相也很符合刻板印象里男同性恋的形象：柔弱、女性化。

    而且身上有一种奇异的香味。

    他形容不出来这种味道像什么，太甜了，一靠近就能从房东的身上闻到，似乎从皮肉里，从骨头里散出来。

    真像个小女生。

    于世玚离远了点。先前一时的冲动而做出的动作这时候好像为了验证以前的厌烦一样，心下排斥感一时更甚。

    他讨厌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