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续
又开始下雨了。 这雨越下越大,暴雨如注般的落在屋顶,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土狗的腿开始发疼,疼得他有点难忍。他低着头,往自己的蓝色小箱子翻药油,小箱子很小,一览就能看完,但看不见药油。 突然,他的手停在了中间,心情瞬间沉了下来,心生着茫然混沌,还有些杂沓的闹心。 他的小箱子在昨天被人当玩似的,扔在了废园。 他住的是贫窟区,这边的人多数恶劣,总喜欢找好欺负的人来欺负。 土狗忍着疼,在小屋里爬出去,蜉蝣撼树似的用手遮着头,企图挡住扑面而来的聚雨,崴着腿地走到废园,把身子埋在一堆青草里翻着。 药油又小又轻巧,等他找到之后,拿起一看,油瓶裂了一条缝,油留得只剩下一点。 他愣愣地看着,把它捂在手心,再慢慢地走回狗屋。 其实这不是狗屋,但在别人的眼里,这就是一间狗屋。 他躲了进去,把药油小心地倒在手上,给自己腿上的伤疤涂油。接着,他再放回了蓝色小箱子里。 小箱子里面装着他最珍贵的东西,他奶奶的骨灰和手表,还有存着的一笔钱。 他怔怔地看着小箱子,慢慢地把它合上,这笔钱是奶奶偷偷给他埋在废园的大树底下,就是担心他哪一天在家里待得百念皆灰时,这钱是他唯一的稻草。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慢慢地把头垂到皱巴巴的枕头,像犰狳般地将自己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他从小活在疯子之家,他的父亲是一个疯子,他的母亲被逼疯,在他俩一次的吵架之下,他的父亲在房子点燃了火,打算和全家人同归于尽。他的奶奶仿若用了一生的力气,把他推出房子。 “好好活着,活着孩子。” 他的左腿和左手臂被烧伤,消防员来的时候,他的身子还起着一灰火,但他好像不会疼,直愣愣地看着被浓浓大火包围的房子。 等消防员救了火之后,在里面翻出三具被烧焦的尸体,把他们搬在空地上。土狗像疯了似的跑到最右边的尸体上,看着烧成焦的手戴着的绿手镯。他不顾火烫,抱着自己的奶奶,嗷嗷大哭。 他的父母还没养过他,把他当球似的踢来踢去,最终踢到了他奶奶的那边。 他被消防员送到了医院,过了两天他偷偷地跑出来,还抱走了他奶奶的骨灰。他被烧伤的腿最终落下了病根,走路一崴一崴的。 他偷偷地回到被烧毁的房子,从里面翻出一些没有烧尽的砖头,在已经长满草的废园旁边里给自己叠了一个小房子。 他抱着奶奶的骨灰盒,适应着这种只有自己的生活,被人欺负了也不懂得吭一声。 他个挺高的,性格却很温顺,总会惹到人来欺侮他。 这边的人恶得很,土狗是这么觉得的。但他不知怎么反抗,只有被碰到了小箱子,他才反应过激了点。 他像护着宝贝似的抱紧小箱子,低喃地道:“奶奶。” 他昨天被欺负了,还在睡梦中,一只青筋凸起的瘦手抓住他破旧的裤子,把他拖了出来。 他揉着困乏的双眼,看着前面几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心想着是不是又被揍一顿。 可一个瘦男人却急忙拉开裤链,企图将自己的性物塞到他嘴里。 土狗呆呆地愣了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欺负他的恶人,没几个把他当成真正的人,就好像把他当成一条好玩的狗。他往后退了下,试图反抗,却被恼羞成怒的男人甩了一巴掌。 他气得踩在了土狗的左腿上,听到他发出轻微的惨叫声,心情才好了点。如果仔细一看会发现,土狗左腿的小腿骨是诡异的弯曲着,膝盖内侧是一大片被烧伤的痕迹。 接着,他的小箱子蓦然地被另一个男人拿了出去,好玩似的扔在了长满青草的废园里。土狗慌了,走去一看,骨灰盒没事。 土狗整日躲在小房子里面,在别人眼中,他住着的是狗屋,也不知道谁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土狗。 其实土狗长得不丑,看得出来五官端正,但左脸有道被烧伤的小伤疤,但并不严重。 他想着,这世上是不是唯一他奶奶对他好。 他甚至想,为什么他还没有死,大概是因为他发现了一束光。 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每天下午的五点,这个男人总会拎着几本书,在他前面的一条街经过。 男人长得高瘦俊秀,五官像被染了霜雪般,漂亮却如高岭之花。他穿着的衣服很整齐,衬尾总会扎进裤子里面。 他走路时,身躯笔直笔直的,总走出一种淡然干净的气质,与他的完全相反。像他这样被当成狗的,连想让他看他一眼的愿望都不敢。他不敢让他看到他,但他每天在他前面经过的这几秒钟,是他这一天活着的冀望。 他为了确认他的经过时间,他省了一笔钱,拿来买了一个二手手表,每当他经过时,他仿佛一个变态躲在自己的小房子,透过少了一个板砖的小窗口,贪婪地盯着这男人,直到消失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