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胃疼(下)打屁股针
“姐姐,我可以不打针嘛?”李云使劲儿扇乎他那俩大眼睛,意图使对方心软。 “不打针好不了,少废话了胳膊拿出来,攥拳。”护士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样的小孩她见得太多了,都麻木了。 李云内心挣扎着。 护士不耐烦,给了站在他旁边的柳风一个眼色。 柳风就抓着李云的胳膊拉到护士面前。李云没哭,但是快要哭了,就在那儿把嘴唇咬得紫青。 扎针的时候李云愣是没敢看,头一扭就扎进柳风胸口里。柳风也不能推开,就姿势僵硬地勉强扶着他哥软绵绵的脑袋。 打了一会儿点滴,李云又说: “护士姐姐,我胃不疼了,但还是恶心难受。” 护士去外面问了医生一嘴,回来说: “那再打个屁股针止吐吧,裤子脱了趴下。” “啊?”李云脸都凉了。 柳风按照医生说的又去拿了打屁股的药过来。 护士懒得跟这个不听话的缠磨,看见柳风来了,就撇下李云跟他说: “你去把你哥摁住,裤子脱到膝盖上。” 李云平生没受过这等待遇,被柳风摁倒的时候吱哩哇啦乱喊一气,护士也不嫌吵,把药水挤到针管里,看柳风在那儿给他哥脱半天裤子脱不下来,不耐烦,道: “你俩玩呢,一把扯下来行不!” 柳风就一把将李云的校裤扯下来褪到小腿上。光溜溜白花花的屁股露出来,上面还缀着颗痣。护士叫柳风摁好李云的手,她上去就是一针,推药的时候李云疼得呜呜啊啊地叫,针拔出来还隐隐作痛。护士叫柳风替她摁着屁股上止血的棉签,自己打着哈欠出去睡觉去了。 也不知摁了多久的棉签,柳风拿起来一看,不往外漏血星子了,于是就把李云的内裤给他提上去,再把校裤提上去,李云还小声呜咽,柳风问他还想吐不,他说不想,想死。 打了一个半吊瓶下去李云就跟没事人一样了,虽然脸上还是一层虚汗浮起。护士来换药的时候跟柳风说这个打得时间长,你不用看着了去睡会儿。柳风有些不放心,但是被他哥折腾一晚上,自己也实在困得抬不起眼,就找个地方随便一窝,闭眼一睡。 李云自己独占着长椅,或躺或卧,他看柳风坐在狭小空间的一个小沙发上睡着了,两条长腿伸到他这边来。他弟身上的校服还在他身上盖着,虽然校服冬天不抗冻夏天捂馊汗,但这时候倒显得恰到好处了。 你也稍微收收刺吧。 李云不知怎的想起他朋友跟他说的那些话。 我觉得柳风人挺好的。 天快亮的时候,李云拿脚尖戳了戳柳风伸过来的脚。 “嗯?”柳风揉着眼睛起来,李云说:“你可算醒了,我回血回了一袋子了。” 其实是瞎说的,但是柳风信以为真,立刻跳起来,眼瞅着那吊水袋子看了半天,李云受不了,拍了他一下。 “你傻啊,护士会不管我吗?” 他弟懵头懵脑地坐回小沙发。 “哎,你坐过来。”李云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 柳风就坐过去,他看李云眼圈黑着,像是一晚上没睡。 “你不是胃不疼了吗?咋不睡啊?待会还要上课呢。” “今天周六,笨。” “……哦。” “这医院后面也有狗叫,我睡不着。” “你这娇气的……”柳风无语。 “你知道那狗为什么老是叫吗?”李云冷不丁问他弟。 “为什么?因为饿了呗?” “因为怕别人伤害它,所以要装着很凶的样子。” “……嗯。” “嗯?你就这个反应?” “你想说你是狗呗。”柳风忽然懂了,于是一语中的。 “滚你马!”李云上手就要揍他弟。虽然他是这个意思没错,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柳风指着他扎针的手说: “你别乱动,待会穿针了。” 一拿针威胁,李云就跟被点穴一样不敢乱动了。 拔完针。 “没大事了,回去把这几个药吃了,A药一日三次,一次两片,B药一日两次,一次一片,都间隔两小时吃,C药是冲泡,用开水泡十分钟,饭后再吃,最近不许吃水果和辛辣生冷的,多让你哥吃点蛋白质,记住别吃太油腻的肉,喝点鸡汤最好,还有还有……” 柳风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念叨几遍记住,把开的那些药都装起来放进塑料袋,一手拎药,一手拎他哥的手,就要带人走。 “哎,你看着点你哥,以后别让他吃垃圾食品,小小年纪胃不好,得回去好好养胃啊。” 柳风听了,就跟人家点点头鞠一躬。 两人拉着出了医院的门,柳风这才想起来他自行车还在学校放着,就让李云先拿着药打车回家。 “我一个病人,你就把我放在大马路上让我一个人打车?”李云眼疾手快抓住他弟。 柳风说:“你都这么大了……”一看李云小脸还虚着,白生生的,就说:“那你……跟我回学校也……不好吧?” “我回学校。”李云挥挥手叫来辆车,两人就先一起去学校。 柳风以为他哥是要回宿舍睡,于是两人下了车他就把药往李云手里一放,跟他叮嘱一番吃药的顺序,自己摸出车钥匙往车棚走。 车锁一开,他才看见他哥像小猫一样跟了过来。 李云把药往他车筐一扔,往他后座上一跨。 “我要回家睡,你捎我。” 柳风真是不懂他哥到底在想什么。 路上风大,柳风的校服被吹得像帆一样鼓起,李云头埋在帆里,紧紧搂着他弟弟的腰,把他弟弟勒得越骑越慢。好不容易晃晃悠悠到了家,进门后柳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可算是把尊活佛送回来了,他得赶紧喂他吃药把他哄睡,他才能稍微解放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