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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梁安是自己返回出租屋的。 他没有再理季牧彦,也拒绝了季非的请求,叫了辆车,离开了那个叫他身心俱疲的地方。 他实在太累了。 与父母的决裂,与季牧彦的争吵,好像已经耗干了他今天全部的精力。回到出租屋他倒头就睡,等到再次有意识时,是被疼醒的。 季牧彦打到他后背上的一拳痛得不得了,梁安强忍着爬起来,对着镜子看了下,左肩下面青了一片。房间里没有消肿化瘀的药膏,现在时间是凌晨一点多,梁安打开手机想叫一个跑腿买药的服务,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接单。 他孤零零的坐在漆黑的小房间里,回想这二十八年的人生,在父母眼中,他是可有可无的那个孩子,在楚晴川眼中,他是梁语的陪衬,本以为遇到了季牧彦,他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和爱情,没想到,丈夫出轨了,他却连离婚的权利都难以行使。 他清楚季牧彦在司法界的人脉有多硬,若是走到诉讼离婚的地步,他又有几成赢的把握。 他只是一粒被命运推着走的尘埃。 梁安走到窗前,出租屋是在九楼,他往下看看,不是什么万丈深渊,但跳下去,也是必死无疑了。 他静静在窗边站了半个小时,又回到床上。 是想自杀吗?他问自己。 不。 他还有工作,他可以养活自己,还有梁择,他的大哥,他起码要活到看到大哥完好无损地从监狱中出来。 何况,这是他租的房子,从这里跳下去,会给房东带来麻烦。 不知熬到几点,他又睡着了,然后他听到耳边“砰砰砰”巨响,像是炸雷一样,梁安猛地惊醒,是有人在砸门。 后背疼痛难忍,他挣扎着下床,差点摔一跤,头重脚轻地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到季非惊慌的面孔。 季非说:“你再不开门我就要报警了。” 经过昨天,梁安其实不想再与季非见面,无论他如何规避,季非作为季牧彦的儿子,就必然会牵扯进他与季牧彦离婚的浑水中,而且季非对于他的热情,实在有些超过了熟人亦或是普通朋友的界限。 他勉强打起精神说:“季非,我今天想一个人待着……”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是哑的。 “梁安,你脸色好差,你又发烧了么?”季非一步跨进门,伸手就捂住了梁安的额头。 梁安愣怔了几秒才往后一缩,这一下扯到了他后背上的伤,他疼得“啊”地叫出来。 “怎么了?!”季非吓了一跳,展开胳膊搂住梁安的腰,梁安穿着很宽松的家居服,这个姿势让他的肩膀露出来一部分,季非眼尖地看到他后背上的乌青。 “是昨天季牧彦打的吧。”季非眼里冒火,“对不起,梁安,我不知道他下手这么重。” “算了。”梁安趁机从他怀里逃开。 “对不起,我好想保护你,可是却害得你受伤。”季非无比懊恼。 梁安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你还没上药。”季非抹了抹眼睛,“我去给你买药,你等我一下。”他走到门口,拿起玄关桌子上的钥匙,“钥匙我拿着了,你去躺着吧。” 梁安望着关上的大门,心里的异样感越来越大。 是他多想了吗…… 季非很快回来,他不仅买了药品还有粥,他对梁安说:“这些都是从我兼职的薪水里扣的,你放心用。” “……谢谢。” “我打篮球也经常受伤,处理这种跌打损伤我最在行了。”季非拿着一瓶红花油走过来。 梁安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梁安慢慢转过身,背对着季非。 季非深吸一口气,把梁安左肩的衣服往下拉。 梁安很消瘦,肩头却是圆润的,雪白的皮肤包裹在上面,让季非联想到了某种羊脂玉。 他轻轻将那块玉握在手里:“开始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嗯。” 季非把药油均匀涂抹在淤青上,施了些力道将皮下的淤血推开。 直到整个左肩在季非的手掌下热乎乎的,疼痛不那么明显了,季非才停下动作,重新把他的衣服拉好。 “感觉你体温还是有点高,我还给你买了退烧药,你喝完粥吃了药再休息。”季非说。 “你今天不用兼职吗?” “下午有一堂课,我可以推到下周补上。” “你——” “梁安你别赶我走。”季非好像知道梁安要说什么,“是我害你成这样的,今天就让我照顾你吧。” 梁安看着季非小狗似的眼神,话到嘴边终究不忍心说出口。 好在季非之后一直在客厅,梁安躺在床上,后背酥酥麻麻的,退烧药的药效也上来了,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梁择。 那是十六岁时的一段往事,高中的暑假,全家要去某个城市旅行,由于是临时决定的,酒店的客房只订到两间,一间大床房给梁兴业和于玥眉住,一间标间给三兄弟住。 梁语不高兴地说:“三个人,怎么住啊,挤死了。” 就这样,梁安就被于玥眉以“在家好好复习功课,以后有机会再去”为由,丢在了家里。 梁安目送着他们兴高采烈出门,黯然回到卧室,趴在床上悄悄地哭。 不一会儿,门开了,梁择的声音响起:“小安,别哭,哥回来陪你了。” 梁安从床上蹦起来:“哥哥,你怎么没去?” 梁择说:“找了个理由,说导师突然找我有事,半路就跑回来了。” 二十二岁的梁择还是大学生,那么年轻,虽然家里人都说他长着一副凶相,可是在梁安眼里,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梁安马上不哭了,笑嘻嘻地朝梁择伸出手臂。 梁择回抱住他。 然后他低下头,在梁安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梁安猛地睁开眼——不对,他怎么会梦到哥哥亲他,这并不是现实中发生的。 他听见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梁安摸了摸嘴唇,朝客厅望了望,为什么唇上的触感,是如此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