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079故人（2）】

    宇文清带来了足够多的亲兵，人在前厅站定的瞬间，黑压压的骑兵便铺满了整个院子，可作为迎亲的一方，她并没有带来多少喜色。

    反倒是在看清温宁的模样时，宇文清流露出几分赞赏：“事成之前，怕是要委屈公主先在位上等候片刻了。”

    “护国公主这是何意？时下已是接亲的时辰，敢问还要等到何时？难道说北齐根本没有和亲之意？”苏厌平拧眉问道，心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宇文清扬眉轻笑，迈开几步到了苏厌平对面落座，腿一翘，手指撑着额角，十足的潇洒恣意。

    “有，当然有！苏相不必担心，这和亲的诚意，可没有谁比本宫更真更诚的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继续耽搁误了时辰？”苏厌平诘问道，语毕却忍不住用余光往院子里搜寻顾清远的身影。如今温旭尧已死，顾清远是他们在这儿唯一能仰仗的将领，而今天除了是和亲的日子，也是他们坐下来商讨北齐退兵还城的日子，他早该和自己一块儿出现了，却到现在都没个影子，这叫苏厌平不得不担心。

    宇文清笑得欢：“苏相别急呀。这常林毕竟还是比太溪大，守兵都要多上不少，总得给本宫的亲兵一点时间不是？”

    “护国长公主你这是……”苏厌平很快明白过来，脸色陡然一白，言语都因太过激愤而显得结巴，“你这分明是背信弃义……是、是要毁……失信毁约！”

    宇文清眨眨眼，故作调皮：“苏相说笑了，本宫与吾皇答应的，可从来都只是和亲这一样啊！这么好的机会，不说看在小公主的份上，就单单是你们大开城门主动恭迎北齐的大军入城，本宫又怎么舍得拒绝？”

    苏厌平的脸色霎时难看到了极点，相比较而言，上位的温宁显然冷静许多。

    “公主就不怕我们陛下即刻挥兵北上？！”苏厌平嗓音发抖，却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

    宇文清难得正色地望了苏厌平一眼：“本宫瞧着苏相好像是有点误会啊。南梁幼主即位，又适逢英武侯作乱，如此好的机会北齐为何没有出兵？难道能是因为你们这批刀笔之吏么？原本，本宫还以为要等到小皇帝长大才有机会，不想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居然主动相帮。”

    “本宫在说什么，公主想必很清楚。”宇文清偏头朝一直沉默的温宁看去。

    温宁闭了闭眼，是啊，她终于都想清楚了。

    可是她宁愿自己没有想清楚。

    苏厌平厌恶地一声冷哼，换来宇文清止不住地轻笑：“天知道你们小皇帝送来密信，要本宫配合了杀温旭尧时，本宫有多欢喜！本宫当然会答应，又岂能不答应？温旭尧是北齐南下的最大阻力，除了他，还有谁能阻止本宫？！”

    “不可能！”

    “哈哈，真的不可能么？其实可不可能苏相你清楚得很吧？和本宫勾结的从来就不是温旭尧，而是你们敬爱的陛下啊！他想让温旭尧死，所以让本宫制造事端，引了温旭尧过来堰河，又让你们的柔妃娘娘故意泄了他的行踪，他如此大方地献礼，本宫怎能拒而不收？”宇文清的嗓音愉悦又讥诮，温宁不忍再去看她面上的畅快，索性闭了双眼。

    但她闭眼，不代表宇文清会就此停下。

    “如今温旭尧和纪骁一死，他们那些亲兵即刻就向蜀地回撤。那可都是山林盆地跑出来的精兵，撤得一个不留，就凭现在这些弱兵残将，还能有什么作为？不过是靠着数量在死撑罢了。偏你们小皇帝正想着回收蜀地，还没有放多少兵力在这儿。可蜀地是那么好回收的么？本就是易守难攻的地势，温旭尧那个侧妃还是南疆圣女，一旦再调动南疆各部族，你们送进去的兵怕是有多少吃多少。所以苏相你说，本宫真的不可能南下么？”

    苏厌平喘着粗气，似是怒极，温宁半晌都没听见他的声音。

    “念着苏相一腔忠诚，待本宫踏平南梁皇都，必定会送你的陛下下去与你君臣再叙。”

    温宁惶然睁眼，还来不及劝阻，就见一身黑色铠甲的士兵站在苏厌平的身后扬刀，自左而右地抹过他的脖颈。血色喷溅而出，苏厌平倒地的瞬间，脸上已然没有惊惧，却是深深的懊悔。

    宇文清掸了掸衣袖起身：“好了，公主请随本宫离开吧。本宫还是很难相信温旭尧他就这么容易死去了，你觉得呢？你说他会不会来抢亲？”

    容易么，温宁不知道。

    可是抢亲，他不会的。

    温宁沉默地跟着宇文清离开，而这一路宇文清也并没有为难她。

    到了靠近城门的一处院子后，宇文清才又道：“委屈公主先在此处暂居几日，待此番事了，再行返回北齐行大典。”

    温宁兀自入内，将穿过前厅，她便看见了脚上拴着银色长链的姜钰。

    “本宫的驸马公主想必认识了，往后可得好好相处。本宫还有要事处理，便让驸马代本宫好好招待了公主。”

    随着宇文清的离开，她的那些亲卫也一并消失不见，偌大的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温宁和姜钰两人。

    这是要借此来试探么？

    温宁不清楚，看着面前这个没有半点生气的姜钰，她也不想再去考虑那么多。

    这两天她想的已经够多了。何况纵然再糟糕，还能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