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 耽美小说 -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在线阅读 - 第十八章 书画

第十八章 书画

    戴荣常驻行营,偶尔会有书报送到京城,这天蔺昂看完正要收起来,周彦学捻着书信一角问道:“久闻戴将军善书,能看看么?”

    蔺昂松手任他看,周彦学细细看着书信,不由得叹道:“筋骨俱备,收放有度,确实是好字。”

    蔺昂转身捧了杯茶说道:“戴荣书法丹青都甚佳,本身就有天分早前还拜过名师,只可惜在军中无法施展,最多委屈画些舆图。”

    “哦?是么?”

    “嗯,之前还有客商要买他的画,他报了十万两把人吓跑了,”说着从画缸里抽出一卷递给他,“这是他去年送的。”

    周彦学展开,一副月下吹角连营的进攻仿佛近在眼前,画者明显是常驻沙场的,排班布阵十分还原。在画的末端提了首五言律诗。

    蔺昂解释道:“那天在骆驼山下,快收尾了戴荣跑回来跟我说打得过瘾,要画下来等老来跟子孙细说,还让我给他提词,”似是想到什么,蔺昂眉眼弯弯笑了,“后熬了两日画好,兴冲冲大晚上拿给我看,差点着了炭盆的火星子。”

    周彦学看了他一眼,随手将画卷摊放在桌上,对他说道:“那你觉得,我的怎么样?”

    “嗯?”

    周彦学话刚出口就觉得有些幼稚,看他一脸茫然便不再做声,背过身默默帮他将书信重新塞到信封里。蔺昂明白过来,放下茶碗从后面抱住他说道:“我只见过你房里挂着的,我很喜欢,你的我都喜欢。”

    周彦学扭过身子看了他半晌,方一口咬在他嘴唇上。

    已入冬至月,屋里烧上了炭火暖融融的,脱了外面的厚重冬衣也不怎么冷。蔺昂也不知道是哪里没哄好他,只觉得自己像抱了头狼狗,浑身上下都被啃噬了一遍,嘴唇更是被磨得红肿,以至于连着两天都躲在房里不能出去见人。

    可下人好避,亲人就没办法躲了。宁乐挺着个快生的肚子回娘家,自从重阳节后世子生怕有问题让她安心在家养胎,但经不住她软硬兼施,也体谅岳丈腿脚不好,便同意陪她一个月回去一次。夫妇俩刚拜见完父亲,安定侯把世子留下叙话,宁乐便自行来找弟弟,谁知下人说小将军病了。

    “病了?怎么病的?”

    “不晓得,前日礼部的周侍郎走之后,小将军就一直待在房里,厨房去送饭听声音还好,杨管事也说不用请大夫,想是不打紧。”

    宁乐一听周侍郎就皱了眉头,沉着脸让下人下去,自己推开房门。

    蔺昂正在桌前给戴荣回信,听见门开一抬头,见姐姐进来,边起身边笑问道:“大冷天的你怎么还往这跑?”

    宁乐不说话,在他嘴唇上快速瞥了一眼问道:“我听下边说你病了?”

    蔺昂面上显出些不自在,回道:“哦,有些头疼。”说着微微低下头。

    宁乐上下一打量,突然上前将他衣领扯开,蔺昂被人欺近身,下意识刚要擒拿抵抗又泄了劲,认命地露出一片布着深深浅浅印子的胸肩,柔软的乳珠也破了皮肿涨着。

    宁乐见了失语片刻,旋即恨恨说道:“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长了张骗人的面皮,净会作践人!”

    又甩开衣领冲蔺昂道:“你就任由他这么对你!”

    蔺昂将衣襟收拾平整,扶着姐姐坐下,说道:“姐姐你误会他了……”

    “我误会?你浑身都是画上去的?!”

    “不是,”蔺昂低声道,“他平日都对我很好,只是……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然后将前日之事跟宁乐说了一下。

    宁乐听完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迟钝的弟弟,反倒有点儿心疼周彦学了。

    “哼,就算如此,也不能、也不能这么弄了一身,得多久才能消下去啊。”

    蔺昂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儿,他弄得不疼,我倒是怕他疼,他身上稍使点劲就青紫一块儿,多日都下不去。”

    宁乐委婉问道:“那……是他疼得多还是你疼得多?”

    “……我如何舍得让他疼啊,”蔺昂觉得大白天说这些实在不太好,更何况是对着自己姐姐,红着耳根低下头,声音逐渐变小道,“况且,我也方便些。”

    宁乐看着他叹了口气:“就算你方便,可都是男子,哪里就不能……”

    蔺昂忙制止她,以防再说出什么羞人的话来:“我甘愿的,我们这样就、就挺好的。”

    室内静静,只有炭火轻微的燃烧声,许久后宁乐开口说道:“其实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也知道劝不住你,之前你说还是那个扇子主人我就晓得你还是有执念。只是鸣野,就算我不阻你,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且不说传宗接代,单你们两个这样又能长久几时?”

    宁乐徐徐道:“我自这次有孕之后,便偶尔梦见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虽然爹爹不常回来,可咱们娘儿仨在家依旧过得快活,每回爹爹回来,就跟过节一样,府里也热闹。后来母亲过世,咱们家……”宁乐忍不住湿了眼角,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咱们家就跟散了似的,就算父亲解甲回来,却再不是原先的日子了。等我有了夫君、有了星璋,我隐约觉得又回到原来的日子,爹爹在家中也找了许多乐子,渐渐开朗许多,就剩一个你形单影只的在外面让我挂心。”

    “两年前你那副样子回来,跟我说定了人,结果后来……哎,前些日子你跟我说还是他,我都不知道该担心还是放心了。但你愿意敞开去跟人相好,总是比之前独身一人热闹,周侍郎一表人才的,你姐夫也常说嘴,所以我也替你俩高兴。”

    “可我是你姐姐不是他周彦学的姐姐,自是心疼你,我知道眼下你开心,也乐于见你快活,所以你说他对你很好,我便相信。可是我贪心啊,想让你多快活一些、快活长久一些,难道全寄托在他周彦学身上?我做不到,也不想你做。”

    蔺昂低头听着,良久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姐姐,咱们家丁不旺,我又是个这样的身子,打小儿便让你和爹娘操心,如今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也该有个家有个后人。”

    “对啊!你要是能这么想就对了。”

    “但我心中已经起誓,只要他还喜欢我,此生便不负他。”

    宁乐伤感又有些气恼地看着他:“可你想过父亲么?”

    “咱们蔺家本就子孙绵薄,可父亲一直没有催促,是他不愿意拿不孝去压你。难道你要上去跟他老人家挑明了,说自己许身给一个男子终身不娶?”

    宁乐见他面上有些愧疚,继续说道:“我不是想迫你去娶亲,因为知道你的心思,觉得草草定亲对人家姑娘也不公平,所以把许多议亲的都搁置了。但你要给自己留条路,别一脑子扎进周彦学那块地里,到时候他不施肥了,你拔都拔不出来。”

    蔺昂听了只觉心如油煎,他何尝不知呢。宁乐走后他自己去祠堂坐了许久,深夜方回。

    过得几日西北风骤烈,今冬的第一场雪下来了。周彦学突然抱了好几卷书画登门,说要一起煮茶赏雪。这几个月往来甚密,周彦学偶尔会带些吃食之类的分发给下人们,全府都认得这个俊朗亲切的周大人是小将军的好友,时不时围坐闲话,但每当话头跑偏,总能碰上杨管事捋着胡子站在背后笑眯眯地制止。

    今日周彦学一入将军府便被引到熟悉的小院儿里,下人们奉了茶抬了炭火便照旧退远了。蔺昂帮他把沾了雪的斗篷摘下来抖落干净放在架子上,摸了摸他的脸,入手真如凉玉一般。

    “今日风很凉。”

    周彦学小心将卷轴展开查看,见没沾染上雪水便直起身,笑着对他说道:“放心我不冷,你这里炭火旺,先过来看看。”

    说着便拽蔺昂到书桌边,怕房里暗又开了一扇窗户,些许雪花和着风吹进窗下的茶盏里。蔺昂听从地一一展开,是四幅字并一副画。字分别用了真草隶篆四种字体,画是一副花鸟卷,即使不专这些也能看出笔墨非同寻常。蔺昂见卷末钤的是他的章,便问道:“这都是你作的?”

    “嗯,送你的。”

    周侍郎才学盛名并非只在辞赋,他的墨宝也是难求。蔺昂安静看了许久,小心收了起来。

    “等等,我还想让你给提个词呢。”

    蔺昂不语,卷好后找了个长匣子放进去,然后走到他跟前亲了一下。周彦学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人,就看见他转身去锁门添炭火,接着又是温暖的唇舌袭上来。

    周彦学沉迷片刻轻轻推开他:“你喜欢么?”

    “喜欢得紧,”蔺昂咬了咬下唇,难得跟他调笑,“但我才疏学浅不知该提什么词作回报,先以身相许成么?”

    欢喜无缘无故涌上来,周彦学笑着将一声“好”送到他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