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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殿下,宫灯照得她面上一片惨白。即便如此,女子仍低垂着眼,细长的睫毛将眼中翕动的情绪遮掩住。 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自持。 见状,男子略略有些失望地招了招手,让小福子退下殿去。 偌大而又空寂的殿中,响起萧景明冷冰冰的声音: “阿枝,事到如今,你应该谢朕。” 华枝仍是不吭声,静静听着男子的话,收于袖中的手却轻轻拢起了。 六个月前,她让祁王带给了阿爹一封家书,可那封字字泣血的家书还是没有救回阿爹的命。这位一生为国的老将军,终是败给了新帝的人面兽心。 萧景明突然起身,竟伸出手扶起了跪于地上的女子,在她波澜不惊的目光中探出手去,将她额前的细发别至耳后。 女子耳朵小巧玲珑,让他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垂眼瞧着面前我见犹怜的美人儿,轻幽幽地叹了一声。 “若你的性子,能多学学你妹妹便好了。” 眼前之人如此清冷如玉、明晰似水,纵是有风情万种,他又怎么敢留她于榻边? “你放心,朕会妥当安置你的后事,还会好好待你的妹妹。” “你们华家欠她的,朕自会帮她去讨。朕会予她一生富贵,风光无边。” “臣妾——谢陛下恩典。” 她谢萧景明,一谢他为了得到华家的拥护,与她做了整整三年的虚假夫妻;二谢他夺嫡之后过河拆桥,灭她华家上下百余人口,三谢...... 华枝美目一斜,转眼便瞥见了被搁在一旁的小玉盘。盘子里,稳稳当当地放着一绢白绫、一壶鸩酒和一把匕首。 皆是她的索命之物。 事到如今,他还肯让她自己选择一个死法。 她谢他,她又怎能不谢他。 耳上力道缓缓加紧,华枝抬眼:“那萧家欠下我们华家的债,该什么时候还?” 萧景明一愕,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还未回过神,女子已后退半步,让他置于半空中的手落了空。 男人登时便气急败坏,猛地一挥衣角,堪堪打到了华枝的面侧。 “不知好歹!” 他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华春宫。 瑶月哭着上前来:“娘娘,陛下好不容易来宫里头一次,您这般气着他又是何苦呢?” 华枝拂了拂裙角,“瑶月,阿爹去了。” 瑶月一怔。 “阿娘也去了,”她转过身将置于一旁的白绫、鸩酒与匕首收好, “华家上下,就剩我一个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分外的早。 瑶月唯恐她想不开,便要哭着上前将她手里头的东西夺下,“娘娘、娘娘不可啊——” “您、您这不还有奴婢,还有彩蝶……您千万别想不开啊!” 座前女子侧了首,见着瑶月这般,面上带着丝丝讶异,旋即又明白起瑶月这丫头的情绪来。 她似是宽慰一笑,旋而勾唇。 “瑶月,你放心,本宫一定活得比他萧景明长。” …… 空中一道惊雷闪过,让正卧于榻上浅眠的女子微微一骇。睁眼时,床边儿的茶面正泛着涟漪,一圈一圈儿的,犹如被投入惊石的湖。 “小姐,您醒啦。” 素手探出床幔,又被人轻轻扶住。床边的小丫头一手搀着下着床的少女,一手将床幔卷起,搭于一侧的倒钩上。 瑶月这才看清自家主子的神色。 她似是极困,或许是外边一直在打雷,让她睡得很不踏实,女子的面上仍带着几分慵懒倦怠。因是在闺房,她只着一件极为单薄素衣,那衣裳轻薄得如蝉翼似的,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材来。 雪肤细腰,花容月貌。 华枝缓缓从床边儿站起,一手推了推摇摇欲坠的发鬟。 “瑶月,几时了?” 方一出声,便是嗓音曼妙。 “快酉时了。” 瑶月规矩答道,又上前去,拿起毛巾为她擦起身上的薄汗来,“小姐又说梦话了。” 一声极轻的声音,让华枝的心头兀地一紧,她握了握茶杯,似是漫不经心地发问:“我说什么了?” “奴婢听见小姐……唤元年八月什么的,再往后便含糊不清了。” 文璟元年八月,父亲下狱。 华枝微微垂眼,瞧着归于平静的茶面,眼神也如那茶面般不起波澜。心中却暗暗思忖着,她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小半个月了。 准确的说,她回到了华府中,回到了待字闺中的十六岁。 回到了乞巧节这一天。 她记得很清楚,她与萧景明,便是在乞巧节的宫宴上相遇的。十六岁她嫁与他。再过三年,对方借着华家势力灭掉了有夺嫡之心的八皇子和十二皇子,登基上位。 再而后,他来了一手过河拆桥。华家上下满门,皆死于一道莫须有的皇诏。 瑶月替她擦完了香汗,又从一旁拿来玉膏,华枝地将衣裳半解下,露出莹白的肌肤来。 镜中,少女斜斜坐于椅上, 她生得好看,平时亦是在闺中养得矜贵。可就是在这般娇矜的女子,却在上辈子被无情打入冷宫,最终自尽于华春宫内。 彼时,华春宫已是一处无人问津的冷宫,宫内只有她、瑶月、彩蝶三人,她就这样揣着父亲的死讯,从盛夏生生熬到了深冬。 有言道,世间万物,皆是因果报应。她却未曾想过,这遭报应会来得这般早。 萧景明也没有想到,祁王萧欤突然起兵,逼宫造反。 景帝二年元月,祁王与长生殿内生擒萧景明,而后取而代之。 …… 华枝瞧着黄铜镜中的娇贵美人儿,不由得冷笑一声。 瑶月被她这声没来由的冷笑惊了惊,手中的玉膏登时落地,这丫头吓得慌忙跪于自家主子脚旁。 “小姐——” 不等她慌张出声,华枝就已经抬手止住了这小丫头的话。她眼中无一丝愠意,只朝案上妆奁指了指,“今晚便用它罢。” “小姐?” 瑶月从地上站起,瞧着小姐手边的玉膏,眼中有了淡淡的疑惑。 小姐一向不喜这般浓郁的香膏,平常的玉膏或是只带清浅花香,或是无香。今日倒怎么…… “今儿我要随父亲参加宫宴,打扮细致些,不必像往日那般素净。” 瑶月回过神来,忙不迭应是。 那一勺莹白的玉膏登即在少女的肌肤上化开,瑶月用指腹站着膏体,略一推揉,不过一阵,便觉香气阵阵。 格外勾/人。 涂抹完玉膏,瑶月又拿来了两件衣裳,华枝美目一瞥,指了指那丫头右手边的桃色缎裙,对方立即会意。 少时,便有妆容拂面,花裳加身。 外面已有仆人唤道:“二小姐,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