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身孕
听着他挑衅的话,萧乾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你很想知道为什么,是吗。” 萧乾抱着黑猫,绕过面容呆滞的萧治,走到了龙椅前,把猫轻放在上面。 “因为在爷眼里,这把椅子只是件死物,而这只猫却是活的。” 他眯起冷峻邪肆的黑眸,用手指挑起黑猫的下巴,把玩着它温软的绒毛。 “爷从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是这只猫。” “龙椅,帝位,不过是用来维系爷和他的工具,爷不喜欢这只猫躲在椅子下面,爷喜欢他坐在我身上,摇尾巴、舔舌头.....活生生的撒娇。” “在得到他的那一刻,我就赢了。” 远看到那只黑猫在龙椅上左右打滚,萧治恨得双目通红,死死咬紧牙关,点头道:“是、是朕输了,朕承认.....” “可是萧乾你别忘了,你也不干净!你最好祈祷他永远不会发现真相,一旦他得知真相,他会像背弃朕一样,怨恨你、抛弃你.....因为你是萧家的人!你永远流着萧家的血——!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他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萧乾嫌恶的皱起眉。 “来人。”他扬声向殿外喝道。 “.....小人在!”门外立即冲进来一群小兵,把萧治团团围住。 “把他带下去,押进死牢听候发落。” 萧乾淡声下令后,便抬手捞起黑猫柔软的身躯,和它一同坐在龙椅上,欣赏着无边的月色。 “萧乾,你给朕记住,你最好杀了朕,不要让他和朕有独处的机会.....呃呜——呜呜!” “快走!走!” 不等萧治把话说完,小兵便堵住他的嘴,动作粗暴的将其拖出大殿。 “萧爷,宫里的人数已经清点完毕,都等着您发落呢.....” 目送萧治被拖出去,贺彰走入大殿,拱手向萧乾汇报道。 萧乾微阖双目,沉声道:“到离宫年纪的就遣散,不到的便留下,各回其位。” “俺这就去办。”贺彰应声后,缓缓抬起头。 “嘿,这朝议殿可真气派.....以前俺只在戏文里听过,没想到比戏文说的还要大.....!” 环顾四周,瞅着金碧辉煌的房梁、石柱,他忍不住赞叹道。 这时萧乾怀中的猫低叫一声,吸引了贺彰的注意。 将视线移到萧乾身上,见男人姿态慵懒地坐在龙椅里,他一时有些发愣。 没有黄袍加身,没有文武百官,但此刻的萧乾却像极了一位镇守四方、杀伐果决的帝王。 “你在看什么?”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萧乾睁开漆黑如墨的眼,沉声问道。 他的声线低沉有力,像刚毅的磐石,从空寂的大殿落进人的心底。 “没、没什么.....俺就是觉得呀,这次进宫顺利的很,没有打打杀杀的.....真好,嘿嘿。” 贺彰回过神来,立即回答道。 萧乾听罢,眼底掠过一丝得意。 “此次黄衣军会这么快投诚,都是秦霜的功劳。” 他挠弄着小野猫的肚皮,接着道:“他在黄衣军里地位特殊,又用怀柔之策劝降,所以我们才能轻易收服人心.....他一直都是这般聪慧。” “萧爷说的没错,这次多亏了王爷,少死了不少人呢!您可得好好犒劳犒劳王爷.....”贺彰笑呵呵的附和他的话。 “犒劳.....?” 他原是随口起哄,没想到萧乾立刻认真起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让爷好好想想。” 送衣裳金银,太俗气.....送画集经文,又太平淡,左思右想,不如亲自下厨摆桌,把人接进宫,喂些爱吃的菜肴来的实在..... “贺彰,你去派人接王爷、不....”萧乾话说一半,又摇头道:“他兴许不喜欢待在宫里,还是等这些烂摊子理完后,爷亲自回府做给他吃。” 看他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贺彰在内心暗笑,面上却无比赞同:“还是萧爷想的周到。” 此时,窝在萧乾腿上的黑猫轻媚地叫了两声。 萧乾立即把它举起来,沉声哄道:“小家伙,别急,等爷安顿好一切,就带他进宫来给你瞧.....他生了双很漂亮的眼睛,你会喜欢的。” 这场胜利来的太快太容易,让所有人都沉浸在久违的喜悦里。 令萧乾没想到的却是,他与秦霜之间的信任,就从这一刻起,如沉入水中的落叶,正悄然的土崩瓦解。 京都一角,破旧的小院门虚掩着,隐约可见有个佝偻的身影在院子里左右打转,似是在为什么事着急,而一旁的房屋里,时不时传出沙哑的呓语,听起来惊恐又无助。 “小殿下.....?小殿下您已经一天一夜没用膳了,这可让老奴如何是好.....?” 稳婆走到房门前,忧心忡忡地叫喊道,可回应她的,只有断断续续的低叫。 “不要过来......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小花、小花.....别死。” 听见他颤抖的声音,稳婆皱起眉,一筹莫展。 正当这时,去驿站传信的解天回来了,他走进小院,四下看了看后便匆忙关上木门。 “渡关山的人已经进京,外面很乱,朕已经安排了人马送你们连夜......” “皇上!皇上您可算回来了,小殿下,他、他出事了。” 不等解天的话说完,稳婆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冲上前跪地低喊道。 “什么?小虞出什么事了?”解天面色微变,立即走向茅草屋。 “这.....老奴也不清楚,只是小殿下自昨夜回来,就一直神志不清,像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里.....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稳婆满脸忧愁道。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满口胡言。”解天皱了皱眉,缓慢推开房门。 “小虞?是朕,朕回来了。” 他环视四周,温声唤着樊小虞的名字。 天色昏黑,房屋里没有点灯,只有一缕浅淡的月光沿窗棂攀爬进来,落在一角破碎的蓝衣上。 “解.....解大哥?”樊小虞满脸泪痕的蜷缩在墙角,抬起头望向门边的男人。 “小虞.....稳婆,快把灯点燃。”确定他的位置后,解天连忙走过去,蹲下身平视着樊小虞的眼睛:“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上,老奴去给小殿下取水喝。”待温热的烛光照亮,看到樊小虞抓着解天不放,稳婆连忙低下头,悄声退出了房屋。 樊小虞的眼睛又红又肿,脸颊上还有划伤,像刚从战场上捞出来一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小花死了.....”凝视着解天狭长清雅的凤眸,他哇的一下便哭出声来:“秦府的小花死了,秦府的人也都死了,嗝.....” 他打个嗝,极力压下哭声,向解天倾诉着死里逃生的恐惧和自责。 “如果我在去大牢的路上便把小花救出来,她、她就不会死了!” 听着他的话,解天心下疑虑丛生,却没有追问他当时的细节,只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道:“小虞,你的脸被稻草划伤了,朕给你涂药。” “啊?唔.....”经他提醒,樊小虞才发觉自己的左脸有点痛。 看到解天拧开药罐,神态温柔的给自己上药,他低下头,哑声问:“解大哥,你为什么想要我这样的弟弟.....?我这个样子,懦弱、爱哭、怕事.....一点也不勇敢。” “不管我怎样做,都不能为解家报仇的.....” 解天没有回应,他一点点把樊小虞脸上的药膏涂抹均匀,又取出手帕帮他擦汗。 “小虞能平安回来,就已经很勇敢了。”缄默片刻,他柔声道。 “不、我要为小花报仇.....我要报仇!”樊小虞掐紧手指,哑声道。 解天这才停下动作:“那朕问你,你可知那名红衣女子的身份?她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我.....我不知道。”面对这番追问,樊小虞呆住了。 “那你如何报仇?”解天低叹一声。 “我、我.....” “小虞,听话,今晚就和祁嫆出城,在朕安排好的地方等朕。” 解天握住他的双肩,温声道:“小花的事,朕会找到秦霜,把他带回来,让他当面对你说清楚此事,我们便能找到杀害小花的幕后真凶了。” 听他提及秦霜,想到那日秦裕被雨下挖眼的情形,樊小虞面色一白,有点惊恐地抓住解天的衣袖:“解大哥,你真的要去找那个摄政王报仇吗.....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小虞,朕不单单是要报仇。”解天反握住他的手,道:“对于这个人,朕有很多想不通的事.....” “譬如他为何要背叛秦府,帮渡关山的悍匪们做事.....朕曾听闻,渡关山的悍匪嫉恶如仇,却爱民如子,那么他们又为何忍得下秦霜这等助纣为虐之人.....?” “这一切的谜题,都要朕亲自去揭晓。” 听了他的话,樊小虞安静下来,不再吵闹。 “我听解大哥的话,我在城外等你。” 见他突然变得懂事,解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小虞真乖。” 他轻声夸赞,狭长清媚的眼尾微微上扬,如皎洁的明月,虽清冷遥远,却可蛊惑人的心智。 樊小虞连忙低下头:“那个.....手帕,可以送给我么?” 盯着解天饱满莹润的指甲,他哑声问道。 “当然,你要什么朕都给你。”解天立即把随身手帕给他。 好香.....樊小虞像获得珍宝一样,上下翻看着那条手帕。 看到他孩子气的举动,解天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和他叮嘱几句,便整顿行囊,送他和稳婆出城。 这天晌午,趁天朗气清,戚默庵整理好药箱,便依照往常定下的日子,到旧四殿下府给秦霜诊脉。 他到达府邸时,正是用膳的时辰,因怕扰了王爷用膳,戚默庵只让小厮知会一声,便默默在院里的水榭等待。 他不知道的却是,自从昨日和萧乾不欢而散,秦霜便滴水未进,看着各式各样的佳肴上桌,他静坐在桌边,摇了摇头道:“把这些都撤下吧。” 一旁的小厮见状,忙轻声道:“王爷,您胃口不好,依小的看还是让戚神医过来瞧瞧吧,他人就在院子里呢......” “戚默庵?”听闻此话,秦霜思虑半晌后,道:“让他进来吧,本王有几味药的药理不明,恰巧问问他。” “是。”小厮连忙去招呼戚默庵。 夏景燥郁,即便庭院的池塘里流水潺潺,也驱散不了炎炎热意,只有躲在卧房里,把窗棂都打开,才能避开似火的骄阳。 “王爷,这天干气燥的,您不用膳怎么行?” 戚默庵走进卧房,一抬头,正见小厮们在匆忙撤掉饭菜。 秦霜摇了摇头,道:“本王什么都吃不下,吃进去也会吐出来,不如不吃,还能省下点粮食。” 兴许是为了不让旁人看出自己的孱弱,今日秦霜罕见的换了件天青色的锦衣,他坐在那里,眉目端正,身形像翠竹般挺拔绰约,可一双如水的丹凤眼却微微泛红,看起来像昨夜哭过,又像宿醉难眠。 戚默庵看得清楚,心知劝不了他,只好把药箱放下,缓声道:“王爷这是气话。” 秦霜用手轻轻按压着眉心,神情有些疲倦。 “没什么,本王只是太累了。” 看他如此神伤,戚默庵抿一抿嘴,连忙转移话题:“这个时候,想必贺彰他们已经顺利进宫了,也不知情形如何,有没有活捉昏君.....” 此话刚出口,看见秦霜担忧的凝眉,戚默庵就在心底暗骂,自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是往常,萧乾打了胜仗,定会派人第一时间送信,可今儿这是怎么了,半点消息也没有..... “他知道本王会担惊受怕。”秦霜垂下眼眸,拇指与食指贴合,慢慢的摩挲着指腹,轻声道:“他这是在折磨本王.....故意不让本王知道他的消息。” 秦裕逃狱后,他其实很害怕。 眼下对方已是穷途末路,随时会找他寻仇,甚至于,会想方设法和他同归于尽.....可秦霜怕的却不是这个。 他真正怕的,就是现在这样,萧乾不仅对他不闻不问,连半点音信都没有了。 说好的,会陪着他呢....? 秦霜眨了眨酸涩的双眼,神情有一丝无助。 “王爷是多虑了,萧爷、他肯定还在处置宫里的人,您也知道,那宫里好几百号人呢.....”戚默庵满头大汗的解释,又温声道:“戚某还有一事要说与王爷听,近日我偶然得到一本古书,上面竟然记载着男人也能.....” “王爷,府外有人找您。” 正当戚默庵要说古书的内容时,门外忽然传来小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人?”秦霜缓缓起身,走出卧房问道。 “他说、他是和前夜劫狱之事有关的人,小的再问他,他就不说话了。” 听完他的话,秦霜思索片刻,便道:“本王去见见他。” “王爷.....!对方身份不明,贸然前去是否不妥.....”戚默庵心有疑虑,连忙起身劝道。 此刻的秦霜只想尽快得知真相,因此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不必担心,府邸外面就是大街,本王只是问两句话,不会有事。” 留下这句话后,秦霜便匆匆离去。 “王.....!萧二,快跟上王爷。”戚默庵没办法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瞧秦霜离开。 “嗷呜——!”萧二似乎觉出了不对,呜咽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朱红色的府门缓慢开启,迈出府门后,望着空落落的街巷,秦霜轻蹙眉头,沉声询问身边的小厮:“你说的那人在何处?” 小厮抬起头,露出诡异的笑容。 “就在这里啊.....王爷。” “你.....!呃、咳.....” 秦霜这才惊觉眼前的面孔很陌生,他正要开口叫人,却被“小厮”用布巾捂住口鼻。 “这是.....什么.....” 闻着那股刺鼻的药味,秦霜手脚发软,渐渐失去了意识。 “对不住了摄政王,我只是受人之托,为赚点银两罢了.....”见人彻底昏了过去,“小厮”低笑两声,将秦霜带进备好的马车里,驾马扬长而去。 “嗷.....嗷....!”伏在门后的萧二瞅见这一幕,急忙摇着尾巴紧跟其后。 城南有一座破败的宫殿,名为东霖宫。 据传言说,这行宫曾是先帝为一位庶出的妃子所修缮,这位妃子爱好玩水、骑射,因此先帝便把宫殿建在瀑布之下,将源源不断的山泉引进大殿的水池里,供妃子玩乐。 可好景不长,很快这名妃子便被人所害,死在了池水中。 自那之后,这座行宫便彻底荒废了,有百姓传言,到了半夜,那黑漆漆的宫殿里总会传出女子凄厉的哭声和笑声。 有了这样的传闻,即便是大白天,都没人敢从这里经过。 倘若要藏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折磨至死,这儿是最好的选择。 “秦霜.....老夫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秦裕站在水池一旁,侧耳聆听着哗哗的流水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喂,老头,人我骗出来、也送到了,什么时候给银子。” 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不耐烦的催促道。 “你把事情做完,老夫自然会给你报酬。”听见他的声音,秦裕猛然转过头,用黑黢黢的眼眶对着他,哑声道:“把这个人用铁链锁到水池里。” “你这老头.....行吧行吧。”男子刚要回嘴,但在瞧见秦裕的脸后,又止住声音。 这老头的样子虽狼狈落魄,平日里他一拳头能打俩,可不知为何,他还是会被对方阴狠的气息吓到。 “动作快点。”听着铁链碰撞的声音,秦裕冷声催促道。 “是.....是。”男子无奈的应答着,将秦霜牢牢的锁在如天坑般庞大的池子中央。 “去把水阀打开,接一盆水,浇到他身上。”秦裕接着命令道。 “......是。”听着他兴奋的声音,男子拧起眉毛,觉得有点变态。 尽管此时正值夏日,但这废弃的行宫在深山里,本就阴冷的让人头皮发麻,这老头还要把人泡在冰水里折磨,依照那瀑布的水流速度,普通人,怕是撑不过一炷香的时辰.....男子哆嗦了一下,对池子里的美人有点同情。 究竟是多大的仇怨,才要让一个人活活冻死? 他好奇的想着,又取来一桶冷水,浇在了秦霜身上。 “啊.....呃、”冰寒彻骨的水当头落下,让昏厥的秦霜猛然一抖,恍惚地睁开了凤眸。 “醒.....醒了!他醒了!老头,我是不是可以走.....啊!” 男子退后两步,还没来得及说完话,便被秦裕抓过头皮,狠狠地撞在了石柱上。 “你.....你!” 刺眼的血浆从他的额头蜿蜒淌落,很快男子便没了生气,倒在了地上。 “秦裕.....本王正在想该怎么活捉你,没想到,你会自投罗网.....” 看到秦裕将那“小厮”活活撞死,秦霜依旧平静如水。 “自投罗网?”秦裕闻声,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冲他走了过去:“孽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说着,他弯下腰,用空洞的眼眶对着秦霜,哑声笑道:“你也许不知道,你有一个习惯......” “这个习惯就是,越是害怕恐惧的时候,就越镇定。” “.....!”秦霜的双肩一抖,沉声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秦裕取出一把小刀,在他面前比划两下:“老夫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让你带着对萧乾的恨,孤苦伶仃的死去。” 说罢,他拿着刀子靠近秦霜,在他的肩上狠狠剐了一刀。 “呃啊——!”冰冷的水当即浸入伤口,使疼痛瞬间放大了数倍,撕裂的剧痛,使秦霜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低叫。 一片一片的血液自水下升腾,又很快被湍急的瀑布冲走。 “疼么?”秦裕诡笑着问道。 秦霜浑身抖得像筛子,一双薄唇被冻得嫣红发紫。 冷、太冷了.....他整个人像被沉进冰窖里,有无数的冰刃在他身体上左右穿刺、切割。 不要.....好疼、太疼了..... 水一直在流,疯狂的侵蚀着他消瘦的身体。 他浑身被冷水泡的发涨,胸脯孱弱的上下起伏,每一下,都像骨髓和血液被抽走一样。 听着他颤抖的喘息,秦裕又弯下腰,慢慢摸索着水阀。 “看见这个水阀了吗?只要老夫轻轻的转动它,你很快就会被水淹没,你的手和脚都被铁链锁在水底,你越挣扎,就会沉没的越快.....” 他用嘶哑的声音宣告道:“秦霜,到头来,你还是会孤零零一人,死在这里。” 凝视着秦裕的动作,秦霜咬紧牙关:“秦.....裕,如今萧乾的人正满城搜捕你.....你现在做的事,不过是、自投罗网.....” “收手吧。”他浅褐色的眸微微发颤,哑声道:“渡关山的人,很快就会来的.....呃啊!” 他话音刚落,秦裕就将水阀彻底拧开,如洪般的水倾泻而出,一瞬间淹没了秦霜的胸膛。 “咳——呃、咳咳.....”他的喉咙呛入了很多水,只能发出艰难的吐息声。 “渡关山的人?秦霜,你太小看老夫,也太高看自己了。” 听着他濒死般的呻/吟,秦裕蹲下身,冷笑道:“他们来不了了!” “你以为老夫会贸然出现吗?我一早便打探好,此刻萧乾正在宫里大摆宴席,拟诏书、拉拢人脉.....他很快就要登基了。” “而你,依然是他用过,又抛掉的一个工具,秦霜,老夫早就告诉过你,这就是你的命!摆脱不了的命!从萧治,到萧乾,他们的本质没有什么区别,你流的血泪,最终都成了别人的嫁衣裳.....!” “不、他们是、不一样的.....”秦霜已是气若游丝,却在听他提到萧乾时,又有了一点力气。 “萧乾他、不一样的.....”他微张发紫的薄唇,摇头否认。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秦裕怒声一喝,又嘲讽道:“倘若他们不一样,他为何不来救你?” “等他来日登庸纳揆,或许你是谁,他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不.....不是的。”秦霜无措地摇头,颤声低喃道。 他忽然发现,此时的他竟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秦裕。 你要做一个工具,就要做没有感情的工具。 否则,你的下场会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死就是死,活就是活,为何会有生不如死? 年幼的孩童站在繁茂的大树下,吃着来之不易——当他杀了一只小鸟后,父亲“奖励”的馒头,天真的问道。 秦霜曾经不懂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可现在,他忽然懂得了。 秦裕要他带着对萧乾的恨死去。 可是,偏偏他心中还有一丝念。 它像摇摇欲坠的烛火,是阴暗腐烂的世界里唯一的光。 不要吹灭它、不要吹灭它。 他还在想他,他不想死。 他就是这样固执又痴傻的相信,萧乾不会丢下他。 “真是可怜.....”听到他微弱的声音,秦裕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老夫养育你二十多年,没想到,养出了一件失败的兵器。” 他拂了拂衣袖,脸上布满了失望。 “你是老夫带来的,你的命,就由老夫来结束。” 说罢,秦裕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秦霜哑声叫住他。 他挣扎着仰起头,努力不使自己完全被水淹没。 “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呢?” 秦霜张一张口,轻声问出令他痛苦已久的问题。 “我就快要死了,我、我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背负厄运的人,会是我呢? 父亲,你知道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为了您的一句夸奖、一个点头,我愿意忍着恐惧,爬到树上去抓那只鸟,哪怕摔断小腿,摔出血,我也不会叫一声疼。 即便是这样,您也从未多看我一眼。 为什么,我就不配得到爱呢? 秦霜支撑着沉重的身体,哑声问:“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不被期待.....是吗?” 他用发红的双眸死死盯着秦裕的背影,颤抖的话音中,带着恳求和期盼。 听到那声父亲,秦裕苍老的眼皮哆嗦了一下。 “是,因为你身上流着不祥的血,你的出生就是罪孽。” 他没有回头,恨声道:“秦霜,你知道了真相后只会更后悔。” “父子一场,这是老夫对你的仁慈。” 听着他的话,秦霜的头颅逐渐低了下去,很快,四面八方的水就涌进了他的双耳、咽喉。 “呃啊——” 当身体的知觉快要消失时,秦霜突然感到小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像有一只拳头在殴打他的皮肉。 “疼、好疼.....” 强烈到即将泯灭的痛苦让他被迫仰起头,像只待宰的母兽,虚弱的挣扎着。 秦霜不知道他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这一瞬,他只感到恐惧,接踵而至的便是一种濒死的哀伤。 有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快要脱离他,从他体内流逝了..... “不要.....”秦霜的泪大滴大滴的滑落,他疯了一样的挣扎,试图挣开坚硬的铁锁。 “王爷——!王爷!” 戚默庵赶到时,看到的正是秦霜拼死挣脱镣铐的一幕。 他血淋淋的浸泡在水里,脸色惨白,衣襟血红,像一只被剥开腹部的鱼。 听见他的叫喊,秦霜一愣,接着发出沙哑的喊声。 “戚大夫,救救我.....” 戚大夫,救救我。 戚默庵心下一疼,几乎遏制不住压抑已久的情愫。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如此高傲的一个人,用如此悲恸的声音,喊出这样卑微无助的话。 “王爷、王爷别怕,戚某这就来救您.....”他回过神,立即冲到水池旁边。 “嗷汪——!”萧二连忙冲过去咬住铁链,阻止秦霜继续下沉。 戚默庵慌乱的关闭水阀,举起随身携带的铁锥,凶狠地砸向坚硬的铁链。 一声又一声,刺耳的撞击声在行宫里久久回荡。 不知砸了多久,硬邦邦的铁锁才有一丝松动。 “王爷!坚持住.....马上就没事了.....您坚持住!” 戚默庵是弱书生出身,手脚上没什么力气,不到一会儿,他便面色涨红、气喘吁吁。 “坚持住.....”尽管如此,他仍铆足了劲,拼命地打砸铁锁。 看着他大汗淋漓的侧脸,秦霜缓缓地阖上了眼。 这一次,你终究是.....没有赶到啊。 “王爷!您撑住,戚某这就带您回去.....” 随着“锵”的一声巨响,牢固的铁链终于四分五裂,戚默庵连忙放下铁杵,将秦霜背到身后,狂奔回府邸。 秦霜伏在他背后,神态有些迷茫,他的视线一阵模糊,一阵清晰,意识也一片混沌,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救出来都不知道。 “疼、为什么会这么疼.....戚、戚大夫,本王这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被放在床榻上,秦霜才面色青白的捂住小腹,有了一点神智。 看着他的腹部,戚默庵的表情很严肃,他没有说话,只飞快的取来火盆和木炭,在卧房里燃起火种,驱散秦霜身上的湿冷。 “王爷,接下来戚某所说的话,您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等对方的嘴唇有一点血色后,戚默庵才轻声道。 秦霜水淋淋的靠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戚默庵抿了抿唇,继续说下去:“今日戚某前来,其实是有件事要告诉王爷.....” “前两日,戚某偶然在宗族的祠堂里,发现了一本古书,这书上、记载的.....是关于男子孕育、哺育的文献。” 听着他的话,秦霜湿漉漉的眸剧烈一颤。 “其中的、一些症状,和王爷极为相似,譬如找不出原因的隐脉、反酸呕吐,突然消瘦或突然发胖,最难以解释的,便是这隐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