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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逆光而立,笼下的阴影罩住了她和她面前的肉汤。 瑶英手执银匙,抬起头,看着门前的人。 苏丹古站在阶前,垂眸看她,脸上又戴上了那张夜叉面具,身姿高挑挺拔,腰间革带紧束,窄袖袍勾勒出劲瘦的线条,似一张拉满的弓,举手投足蓄满力道。 “昨晚因我之故,让苏将军受累了……”瑶英道,指指食案上的一大罐肉汤,“将军一起用些早饭?” 苏丹古没做声。 瑶英直起身,给他盛了一碗汤,拿了几张胡饼,摆在空食案上。 门外长靴落地响,亲兵从长廊另一头跑了过来,走到苏丹古身侧,小声说了几句话。 苏丹古转身走了。 瑶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摊手,接着吃自己的。 一盏茶的工夫后,苏丹古和亲兵谈完话,回到厅堂,瑶英已经吃完早饭回房了,长案上摆放着汤碗食盘,碗上倒扣了张盘子。 亲兵打开盘子,汤还是热的,冒出丝丝缕缕热气,胡饼架在炭炉边烤着,松脆瑄软。 “公主真细心。”亲兵笑着道。 苏丹古一语不发。 瑶英回到房里,床榻上干净齐整,应该是阿兰若进来收拾过了。她头还是有点晕,躺下歇了一会儿,小睡片刻,门上传来几声轻响。 她揉揉眼睛,起身开门,一道清冷目光落到她身上。 “苏将军?是不是阿青他们有消息了?” 苏丹古没回答,径自进屋,瑶英跟上他。他扫一眼坐榻,瑶英会意,乖乖坐下,等着他开口,他也跟着落座,伸出手,手上没戴平日那双皮手套。 瑶英脸上神情有些茫然。 苏丹古视线落在她手腕上。 瑶英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再抬头看他,无言对视了半晌,她猛地反应过来,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凝霜皓腕,伸到苏丹古面前。 苏丹古垂眸,为她搭脉:“这是公主第几次拖延服药?” 瑶英忙道:“我往日都是一月服一次药,算上这次,大概有三四次拖延了几天。” 那是在北戎营地的时候,她怕海都阿陵发现她的弱点后故意折磨她,不敢让他瞧出端倪,等他不在营地的时候才敢服药。有次她刚服完药海都阿陵就回来了,当时她很紧张,强撑着没露出异样,衣衫都湿透了。 苏丹古接着问:“每次散药都和昨晚一样?” 他问话声音冰冷,有种让人无所遁形的威压,瑶英从小就怕郎中,老老实实地回答:“差不多,不过没昨晚那么难受。” 苏丹古没说话,两指搭在瑶英腕上,垂目思考。 瑶英忍不住问:“苏将军,我这几年只要按时服药就不会犯病,这次提前发作,不知是什么缘故?” 苏丹古收了手指,“公主先天虚怯羸弱,多日奔波劳累,加之忧惧于心,气血不足,才会提前犯病。” 瑶英嗯一声,她担心李仲虔冲动之下出事,急着回中原和他团聚,又不想成为亲兵的累赘,有时候身体不舒服也不当回事,继续咬牙坚持,这一次提前发作,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天实在太累了。 苏丹古道:“公主以后若觉得身体不适,须立即服药,不宜拖延。” 拖延的次数多了,可能会拖成大症候。 瑶英回过神,点点头,歉疚地道:“我记下了,这次给将军添麻烦了。” 苏丹古低头看她。 她跪坐在坐榻上,微低着头,发丝乌黑丰泽,双颊雪白,眼睫轻颤,神情有些不安。 本是千娇万宠、锦绣堆里长大的雍容公主,不该流落域外。 苏丹古站起身。 瑶英跟着站起来,送他出门。 苏丹古转身,道:“公主身体不适,如实告知我便是,不必隐瞒,也不必硬撑,更不能拖延服药。” 瑶英心中微暖,应了一声:“多谢将军提醒,我记住了。” 一个时辰后,亲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出现在瑶英房门前。 “阿兰若趁着看管不严,出门抓齐了药,刚刚煎好的,公主趁热喝了罢。摄政王说公主的身子还没好,得喝了这些药。” 瑶英愣住了,接过药,道:“请你转告摄政王,我不碍事的,还是别让阿兰若去冒险了。” 他们还没脱离险境,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给苏丹古添麻烦。 亲兵笑了笑,道:“公主是病人,就别担心这些事了,好好养病。阿兰若在高昌待了这么多年,不过是出去抓药而已,不会有事的!” 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看一眼瑶英。 “公主,我们离开王庭的那几天,阿史那将军向我们传达王的指令,王说,此行高昌,我们都要听摄政王的吩咐,还有,我们的任务是护卫公主的安全,其他的事我们不必管。” 瑶英怔了怔。 亲兵嘿嘿一笑,有些难为情:“公主病了,是我们照顾不周,公主一定要好好将养。” 不然他们回去怎么向王交代? 瑶英端着滚烫的药碗,出了一会神,笑了笑,谢过亲兵,回屋喝药。 当天下午,城中的戒严稍稍松了些,阿兰若出门打探消息,亲兵按苏丹古的吩咐去城中另一个碰头处。 瑶英请亲兵去一趟市坊,她和谢青几人约定过,假如他们失散,就往市坊递送消息。 夜里,亲兵和阿兰若一前一后回到庭院。 亲兵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在另一个碰头处遇见缘觉,两人一起回来了。 瑶英立刻去见缘觉。 缘觉受了伤,面无血色,一边胳膊软软地搭在腰间,进了屋,先给苏丹古行礼,小声道:“摄政王,尉迟国主没有失信,那晚埋伏的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些人是依娜公主的亲兵。” ☆、义士 伊娜公主是瓦罕可汗的侄女, 尉迟达摩的夫人。 昨晚苏丹古、瑶英和缘觉分头离开王寺,缘觉顺手把那个高昌内侍带了出来, 想着等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再严加审问, 可惜他们运气不好,没能在戒严之前逃出来, 只得返回王寺躲避。 那个内侍生怕缘觉杀人灭口,连哭带嚎,赌咒发誓说尉迟达摩绝不敢设下陷阱害人。 缘觉嫌内侍聒噪, 打晕了他,换上他的衣裳在王寺打探情况。今天中午王寺的人已经撤回王宫,而王宫里三层外三层由依娜夫人的亲兵层层把守。缘觉这才找到机会逃出王寺。 瑶英听到这里,眉头轻蹙。 她刚到高昌就特意去逛市坊,向消息灵通的胡商打探消息, 胡商告诉她, 尉迟达摩和依娜夫人关系紧张。 北戎骑兵擅长抄掠攻打, 不擅长守城,更不擅长经略一方。高昌地形特殊,瓦罕可汗认为攻打高昌之后还必须派兵驻守, 功不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