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爱恨
小蛇久未出山，肥兔儿被他找了个小窝安置好，懵懵懂懂的小兔儿问他要去哪，小蛇只安抚的摸了几把肥兔儿的背。 小蛇走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男人翻遍了山头只找到了吃窝边草的肥兔儿。 问是问不出所以然，他从来都对气息不敏感，小蛇又刻意掩藏了自己的气息，到最后他竟是怎么也找不到小蛇。 人界在几百年间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是盛世，却换了个朝代，治国方针变了又变，唯一不变的还是针对妖的政策，几百年过去，人与妖之间的仇恨非但没有消磨干净，反而是越来越深。 只是当下道士稀少，有大本领的又都聚集在京都，别地儿人妖混杂在一起，基本发生不了摩擦。 人与妖总是不同的，几百年在妖眼中不过是生命中的一瞬儿，唯独渡劫的天雷能让他们忌惮一二。 小蛇摸着记忆下了山，他走的匆忙，身上什么都没带，只想着出来躲避一阵，男人总会按捺不住自己走了，他与那妖将行程错开，再回到山间，妖生再次回归平静。 他不愿意面对男人，不管男人是否会恢复记忆，只要站在他的身边都会让他不安。 因着人界妖与人混居在一起，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危险，偶尔有道士看见小蛇二话不说掏了法器想收了他，小蛇险险的逃开了，惊魂未定的当口，心脏跳动的极快。 他是胆小的小妖，不敢与人类对上，害怕见着那一地的血腥。 他是出来找柳儿的。 时隔两百多年，柳儿又与人类纠缠在了一起，不同的是这次是柳儿单方面追着人类。 柳儿往日里说的那些遇见渣男就踹了吧的话在他身上似乎又不适用了。 当局者总是最迷茫的，小蛇也懂这些。 他没办法劝解柳儿不要太执着于那人，只能在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心疼的哄他。 他也不太会哄妖，翻来覆去就几句话。 小蛇本来也没想过出来找柳儿。 他在山中安闲惯了，柳儿又常常借着他送他的心头血来找他玩，几百年如一日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总是雀跃的。 以往提起谢晔是一笔带过，重新遇上谢晔之后他又多了许多话。 太痴情。 小蛇不懂其中发生的事儿。 他听柳儿说谢晔将他抛弃了，心中惊疑谢晔怎么可能做出这事，又听柳儿说出了前因后果。 最后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其中的对错，不太好论。 两放各执己见，谢晔觉得自己牵连了柳儿让他被人类追杀，自己甘愿被人类押进了地牢。 柳儿将他解救出来，一遍遍质问他是否爱过自己，得来的都是否定回答。 弯弯绕绕，最后柳儿将人类囚禁在棺棂之中，任由人类在梦魇中被吞噬生命，腐蚀肉体。 也不知算不算是残忍。 柳儿分明说自己是恨他的。 恨他将自己抛弃了，口口声声说着不爱自己，可表现出来的都是自私到了骨子里的爱护。 他为了柳儿独自挡了不知道多少磨难，最后也是死于柳儿手中。 妖与人总是不同的。 爱了就是爱了，恨就是恨，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柳儿将谢晔的魂魄囚于那一处，等着谢晔的魂魄转世，漫长的时间用来等待那人，最后终于等到了，那人却变了个模样。 ——要不怎么说，人总是多变的呢。 何况谢晔是重新投了个胎，再次以“人”的身份站在柳儿的面前，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柳儿。 寻妖的路途也是漫长的。 柳儿是随着谢晔走的，消息时有时无，小蛇琢磨不透他的行踪，只隐约记得柳儿说过他要与谢晔去京城。 直奔到那处的时候，他也确实嗅感知到了谢晔的气息。 很浓烈的，全身都沾了柳儿的味道，混合着自身的冷香，只是小蛇没有感知到柳儿的气息。 他呆头愣脑的往谢晔的方向寻去，却不知道自己惊动了京都内的道士，等小蛇发觉的时候，他已经被人类道士包围了。 利刃袭向小蛇，小蛇躲闪不急，利刃扎进腰间，“噗嗤”一声，扎进肉里。 带了法力的鞭子挥向小蛇，惊慌之下小蛇伸手去挡，手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潺潺的鲜血留下，滴在青石板上。 十几个道士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小蛇包围在其中。 他以为自己会在这次包围之中被人类剿灭，又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一妖，短刀甩出，命中正在做法的道士的腹部。 一片混乱之间，小蛇听见那妖叫他快走，他只回看了一眼，见那妖身上毫发无损，循着谢晔的气息，一头扎进人类的厢房之中。 身体是颤抖的，在看见人类的瞬间他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担忧外头的妖的安慰。 正在厢房内作画的人类愣了一瞬，小心探头他一眼，最后问他是什么人。 …… 转世的谢晔，没了早先的儒雅气质，而是更散漫的，可他的样貌确实也与前世毫无差异。 柳儿再次爱上他似乎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了。 小蛇在谢晔的厢房内躲了几日，那几日里他托谢晔去打探了陌生妖的消息，再知道京都没有妖被抓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谢晔也不会和柳儿说的那般，说什么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绝情的不行，男人的眉眼温润，在面对他这个陌生小妖的时候摘了玉佩送给他，告诉他玉佩能够遮挡住妖身上的气息。 小蛇一眼就认出了这枚玉佩是柳儿的那枚。 指腹摩挲着玉佩，温凉的触感，小蛇对着谢晔道了谢。 两人的交流不多，一是谢晔正在备考，二是小蛇是个哑的，两人交流起来困难。 人类拿出针线修改衣服的时候小蛇还没反应过来，等谢晔将一件衣服缝的歪七扭八的时候他才知道了谢晔的意思。 他是妖，能够变化身形，当即将自己的体型变得与谢晔无差，他看见人类复杂的目光，知道自己是给人类添了麻烦。 小蛇在京城的几日也试图联系柳儿，最后消息石沉大海，小蛇慌了阵脚，谢晔将他送出京城的时候他是由衷感激的，告别了人类，他又踏上了找柳儿的路上。 玉佩是柳儿和谢晔的定情信物，小蛇知晓这些，离开之前将玉佩还给了人类，看着人类松了口气的模样，他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似乎不像柳儿说的那般……对柳儿毫无感情。 自己的感情线都一团乱的小蛇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在踏上寻妖路的时候，他是无暇去看人间景色的。 花香扑鼻而来，小蛇吸了吸鼻子，确认了柳儿的位置。 潮湿的树洞里能够容纳莫约三个成人，化为原形的柳儿身子盘在树洞里，他正在经历蛇类的蜕皮期。 闻到妖的气息波动的动物们躁动的乱叫着，小蛇小心翼翼的凑近柳儿，最后在树洞前捡拾出一处干净的地儿，为柳儿护法。 树洞内光线昏暗，小蛇还是清晰的看见了柳儿身上的伤痕，和男人身上如出一辙的，是雷劫后落下的疤。 随着旧皮褪去，柳儿身上的疤痕带着旧皮一起蜕了下来。 白蟒的眸子在树洞内发着绿莹莹的光，蜕皮本是很折磨妖身的事，可柳儿窝在树洞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粗糙的旧皮缓缓的蜕下，刚蜕完皮的妖最是虚弱，丛林深处的野兽闻到血腥味蠢蠢欲动，小蛇守在柳儿身前，身上显出妖的威压，将野兽的吼声压了下去。 蜕完皮柳儿便蜷着身子在树洞内睡着了，小蛇不放心的守了一夜，夜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小柳儿变成了人形。 他比以前憔悴了不少，身形也由五岁小童变成了人类的弱冠，头发顺着肩头滑下来，看见小蛇的时候，柳儿将脑袋埋在了小蛇的肩头，很疲惫的模样。 小蛇伸出手搂住了柳儿的腰，安抚着虚弱的小妖。 “我要去找谢晔。”休憩好之后，柳儿对小蛇道，“他总归是我的人，休想逃离我的身边。”很霸道的宣誓。 本来谢晔的命就是他救回来的，他说谢晔他的人也无可厚非。 是他一把将谢晔推开，将他折磨而死，现在谢晔不管如何闹腾……最后也摆脱不了他。 他对谢晔的执念太深。 可他也只是嘴上凶，除却谢晔前世的时候囚着他，谢晔转世之后他连强迫他都不敢。 他本来就不是多狠心的妖。 他会因为怜悯被马车撞了而无辜折了命的少年，也会懊悔自己一气之下将谢晔锁进棺棂。 小蛇在柳儿的手心一笔一划的写字，大意是让柳儿想做什么就去做，他是无条件支持柳儿的。 “那你呢？”柳儿又问小蛇。 小蛇愣了一下，他是个不会掩盖心事的、也不会撒谎的小妖，将自己的状况说与柳儿听了。 很轻描淡写的，他已经释然，说到男人的时候情绪没有波动，只是放心不下肥兔儿。 那般笨的小妖，总撅着屁股吃自己的窝边草，还总爱乱蹦跶，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人类设下的陷阱内，还不晓得长点记性。 他说起肥兔儿的时候眸子弯了弯，冷冷清清的妖弯眸笑起来的时候是极美的，柳儿最喜欢看小蛇笑起来的模样，颇为怜惜的抚摸小蛇的脸颊。 “躲开那妖对的。”他对小蛇道：“与其陷于爱恋的囹圄之中，不如独自一妖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