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1 乐游 01 (平行-侧室;李少俅/陆琰;NTR)
新帝巡幸江州,不设行宫,一切从简,选择的驻地是襄王府荒置多年的别苑。 此处位于北江城外上游,背靠栖梧山,毗邻江水,倒是碧水青山悠游自在的好地方。 王府里放下心来,遣了两队人马前往收拾筹划。新帝虽幼,但凭他登基后的雷霆手段,朝中京外人人自危;天子要巡行,那各地都不能被寻到错处,里外做好工夫。 事情传到州司衙门时,陆琰在库中整理案卷;尚未细想,接他回王府的小厮进来,直道:“这么大的事,先生快走吧。” 陆琰瞥了一眼,他手边还有七八册,转回去不急:“皇上巡行这等事轮不到我费神,做完事再走。” “可是王爷,”小厮看得懂几方眼色,凑过来压低声音再接着说,“王爷叫夫人回去商议。” 陆琰皱了眉。李熳手下那么多人操办,要他做什么? 他虽然没法入仕,但先前有举人身份,州司请他来做公务,他算是替王府卖面子,早与待在府中教养子弟时不同,不该全听王府差遣。 他是襄王李熳没名没分的那个“侧室先生”,在家里得被叫声“夫人”,出了门,他凭着才干受人尊敬,可不想认王府事。 但是陆琰藏得住翻腾的心思,放下案卷,与小厮说道:“那还是先走吧。” 一定是李熳嘱咐小厮,要用这“夫人”二字抵挡他的脾气。 这襄王府还是有些生趣的,只要内外没人拿他的身份说事。外面议论得不多,一是如今亲王们的生活,没多少聊头,二是陆琰确实一直在做“先生”,教育了两代襄王子女。 李熳的兄长李炻刚过二十就没了,留了个幼弱之子,还是让李熳承继了王位……也承继了兄长府中这一位“先生”。 民间富户家里除了正妻夫人也养着“先生”的不少,皇室贵胄的账,算不到这一条;新帝即使听见了,也不会以此怪罪了江州与襄王。 李少俅,先帝李恭长子,刚过十八岁生辰,登基数月,平定朝中乱势,有些事迹传到江州来,陆琰听到,也觉得可圈可点,手腕卓绝。但是外朝几派人马盘根错节,新帝如此,很难说是天资聪颖,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今后胜局不知落谁家。 如今却来了巡行这么一招……陆琰一路上猜度了许多要他商议之事,可就是没有想到,李熳是让他陪着李倬接待帝王,及时提点警示,不要露了短处。 李倬是襄王正妃嫡子,比圣上虚长一岁,平日里书读得不错,就是为人骄纵了些,没出过江州,遇事分寸不清。陛下来至江州,襄王必定是要撑足脸面;可君王居处在郊野,亲王不能久陪,那将世子送去伴君左右,方显诚意。 是什么诚意呢?压个质子罢了。开国以来,分封亲王违逆事多,皇帝多不巡幸地方,这次新帝胆子壮,敢来,必有准备,那襄王世子还是得奉上。 “不成器的东西,问他有什么办法博得圣上欢喜,他竟给我说要献美人!”李熳声音里的怒火,后来隔了几日,都还在陆琰耳朵里回荡,“汝尧可得好好盯着,别让这玩意儿还真带了不干不净的人,送到陛下面前出丑!” 还好他没有听见李倬如此讲话,否则世子这一顿骂立刻能变成两顿。陆琰是做先生的,不是父母,李倬小时候被王妃宠大的,功课的事,他能管,其他的,不行。 那州司的公务呢?陆琰听了李熳前后左右规划一通,最后问了一句,问出口才看见对面神情,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在侍奉君王面前,州司里从案卷重整到政令起草一类的公务,确实无关紧要。陆琰在李熳那“府上派人替你几日”的说辞里,轻笑着领了命,收拾李倬一通,等到京中大队来时,世子已是在人前说话都得张望先生了。 天子幸江州,座上皆公侯。李熳为少帝接风洗尘摆了三天大宴,可陛下刚用了一回,就让襄王将后面的散了,所备食料都赐了江州几处贫民之所,以示勤俭爱民的姿态。 大宴陆琰上不了,是宴后李倬跟他说的。世子听他的话,宴上没有多开口舌,摆出稳重的架势,不会引起皇帝的注意。 可是李倬说起对方,什么“龙行虎步”“龙章凤质”的词都出来,一副终于见过世面的欣喜,末了还要问汝尧先生,没上街头看吗? 少年帝王入城时从车舆下来,换了马骑,北江百姓虽被兵卫拦在远处,可都能一睹风采。城中议论纷纷,李倬说的,陆琰早听见了——他不去看那专做给民间的威风嘴脸,若只有金玉外在,那还不如让他回州司去。 “后面就去别苑了,不急于此。”世子指望他也能给点赞赏,他不给,只当此番侍君一样是公务,为的是王府颜面,还有,探看新帝此行虚实。 陆琰总觉得风向不对。若是在朝中,消息灵,容易判断,可江州路远,消息在来的路上就会被皇帝一行阻断,江水到不了京城,北江就像是个孤城一般,被陛下依靠天险包围了,逃不出一人。 他跟随李倬守在别苑,以为不多会儿就能晋见帝王;李少俅宴后却去了州司,说是要看看地方事,直到别苑晚膳冷去,都还没有踪影。 都快入夜了,城外路难行。陆琰让世子去问问,向先到别苑的随行关心君王踪迹,是否要派人出去开道;那一位文和殿秦大学士摆摆手,饭后斟了杯清酒,在花苑中独饮。 “陛下就是这般,将来熟习了,世子也不会挂心太甚,更不用惊动襄王。” “这般”是哪样?文和殿秦幼贞的名号江州人自然听过,先帝时就已得重用,连闵相都要敬他三分;可如今见着了,其貌不扬,个头小得难衬这盛名。 陆琰明白不应以貌取人,但皇上到江州第一日就恣意跑得无影无踪,朝臣卫士无人焦急,更显得巡行别有深意了。大学士为了安抚世子,拉着坐下,倒酒闲谈江州风土;他看着不悦,心头莫名惊诧,皮肉紧绞,借故走开。 这一派无所事事的悠然场面,不像好兆头。陆琰为自己找些事做,来到别苑几处守卫,代世子关怀,让下人送了解暑祛湿的凉粥,是李倬不会的,他帮着做到。没几步就是皇帝居所,在院门边一番客气,他心不在焉就向里面挪了些,四下梭巡,忽而发现了不寻常的动静。 墙头有人影。禁卫都拿着碗松懈了空屋,陆琰进院也无人阻拦,是都认定陛下不在其中。 更没有注意到,有位长身青年,自墙上翻到院中,气定神闲地掸着衣袖。 陆琰不喝止,也不叫人,就看那青年低着头向他走来,白衫胸口绣着金龙。 他隐约猜着了,可还没翻卷上来说出口,青年看见地面斜着他的影,猛然抬头。 什么“龙行虎步”“龙章凤质”,不过虚辞而已。俊美如玉的青年看着他并不惊异,即刻笑开颜面,真诚得好似相识人再遇,又像学童顽皮撞见了师傅,先求得谅解再说。 一笑就能点亮夏夜里的月色与星光,刹那间蝉鸣蛙响,小虫都能从草里生出翅膀,腾飞了追雪送霜。 陆琰知道,这就是新帝,是李少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