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酒席）
年关一天天临近，杨烨更加忙碌了，每日早出晚归，不止为着跑铺子销货，还忙着看宅院。他一心想着能在两人的新家里过新年，虽说每日穿风冒雪的奔波有些疲累，但他却喜不自胜。 天冷，段山雪这些日子又一直恹恹的，杨烨不舍得让段山雪出门吹冷风，就一个人出去奔走，把合适的选出来，到时候只让段山雪来选一个最满意的就好了。 说起这事，杨烨倒有几分忧心，段山雪总显得没精神，叫郎中来看，也没看出有什么毛病，只说是心火焦炽，让吃一些凝神静气化火消热的药物调养。 杨烨不解段山雪究竟为何事烦忧上火，问了几次，段山雪只说是马上就能离开春碧堂了，免不了要胡思乱想的担心，担心出变故，没什么事。 杨烨完全能理解段山雪的忧虑，即将脱离苦海，难免会患得患失嘛。他心疼的不得了，每晚回去都变着法的哄人高兴，同时也更着急赚钱，想着早点把段山雪赎出去，段山雪便能早日安心，所以这次他把本钱都压上了，反正分销的铺子都已经跟他订好了，不用担心会滞压。只要贩完这批货，给段山雪赎身的银子连带置办宅院，便都能够了。 这天杨烨又回来的有些晚，段山雪照常倚在门口等他，进了房就给他脱罩袄，一边为他捂着被寒风吹凉的脸，一边叫小福把饭菜送进来。 两人如往日一样，先抱在一起吻了吻，杨烨捧着段山雪的脸，细心的瞧，“山雪最近消瘦好多，下巴愈发尖了。” 段山雪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轻轻柔柔的笑道：“我下巴本来就尖，从前也是这样的。” 杨烨又极爱惜的啄了一下段山雪的唇，软声道：“别再担心了，一切都会很好的。后天，至多大后天，我就带你出去选宅院，我已经看好了好几个，都不错。” 段山雪惊喜道：“这么快？” “对啊，早点让爱妻安心嘛。”杨烨笑呵呵的哄，抵着段山雪的额头道：“明天樊都府那边的货应该就能到了，铺子都是订好了的，转手就能销货，很快就能拿到钱。” 段山雪含笑点点头，却还是有点不安，“这次，所有的银两就都够了吗？” “嗯！”杨烨很肯定的点头道：“我把之前赚来的本金都拿来进货了，这次进货最多，利头也多，”他又跟段山雪蹭了蹭额头，两手在段山雪背后安抚的轻捋着，“你的赎金，还有我们的宅院，都够了，还会剩下一点点，我们用它继续做生意，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段山雪抿嘴笑了笑，和杨烨抱在一起，亲昵的蹭着耳朵。 这些日子他惶惶不安，总担心许广垣会再来找他，或者弄出什么不好的事。可是什么都没发生，杨烨那边也一切顺利，前几天杨烨还倒了一批货，回来就夸那许老爷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虽然天气不好，可一点没延误交货期限，说哪天到就哪天到。 段山雪压下心中隐忧，暗自松了口气。 或许许广垣根本就不会再做什么，什么事都没有。毕竟那人四年前就折磨够了他，怎么还会再对他起什么想法，那天来找他，应该只是一时兴起吧。 只要过了这几天，一切便都尘埃落定了。到时候他会慢慢想法子劝杨烨，不要再跟许广垣做生意，彻底脱离那人。他和阿烨会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就像说好的那样，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日下了一整天的鹅毛大雪，本来按约定下午就能到的一大批货，等到入夜时分才进了风城。 杨烨和白士杰连同其他几个商贩一起等在许广垣下榻的客栈门前，镖车一到大家就急急的围上去，清点验收，一会儿还要入仓，时候不早了，只能明天再给各个商铺送过去。 今天实在是太冷，又等了一下午，众人难免有些急躁，前面的人清点的慢了，后面的人就催，都急着回家呢。 这批货实在很多，清点起来着实要费一点时间。不过许广垣早在布庄就让伙计把各个人定的货分出来，这样一来每个人只清点自己的那份就行了，不用再重新分拣。 这些人都已经和许广垣做过几次买卖了，保质保量很有诚信，而且许广垣又是这行里有名的大贾，和傅家合作的人，所以大家都很放心，这黑灯瞎火啸风吹雪的，众人大致清点一下便接收入仓了。 白士杰也着急的很，五小姐有身孕了，傅家人摆了家宴，只等他带着五小姐回去呢。他大致点了点自己的货，数量没错，付给许广垣尾款后就叫人把货运走，火急火燎的赶回家了，直说那岳父大人他可得罪不起！ 众人陆续都走了，最后只剩下杨烨。他向来不争抢，只等别人完事了才轮到他。不过他对许广垣也很是信任，其他人都略略点了货就接收了，他也不想显得多么疑心似的，况且都这么晚了，他也着急，便也粗略点点数，然后就交款收货，准备回去了。 “杨公子不再验验了？”许广垣拢着大氅，一直倚在厢车边看着杨烨，“万一哪里不对可怎么办？” 杨烨诚恳的笑道：“我相信许老爷的为人，况且许老爷的伙计向来精细，必定错不了。” 许广垣的脸上挂着惯常的淡笑，盯着杨烨的眼睛点头道：“杨公子说的对，我的货自然错不了。” 正事办完了，杨烨也不是会没话找话的人，当下便对许广垣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许老爷休息，先回了。” 许广垣没立即答话，淡笑着盯了杨烨片刻后才开口道：“杨公子是回春碧堂么？” 这事早已经人尽皆知，杨烨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便坦言道：“是，回春碧堂。” 许广垣轻笑一声，但听不出来这笑是什么意思，“杨公子，”他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样随意，好奇的问：“这么急着赚钱，是要给那雪君赎身吗？” 杨烨没想到许广垣会跟他聊起这个，他话少，许广垣似乎也不是话太多的人，之前他们俩之间谈话基本都是正事，在宴席上至多喝杯酒，没闲谈过什么。 不过这件事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许广垣问起，杨烨便如实答了，“是。” 许广垣几不可查的眯了眯眼，随后又笑了，点着头道：“杨公子可真是个有情义的人。”随后他没再说这个，而是走到杨烨旁边，悠闲道：“郑二爷一早就邀我去春碧堂玩乐，此刻正等着我呢，我跟杨公子一道走吧。” 杨烨觉得刚才许广垣的笑有点怪怪的，但他又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就算许广垣是在笑话他，那也无所谓，他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和许广垣一同回了春碧堂。 一路上风雪交加，两人也没再说话，进了春碧堂的大门后杨烨就对许广垣拱了拱手，客气道：“时候已晚，我就不相陪了，许老爷尽兴吧。” 许广垣挑起眼皮扫了眼楼上，没再说什么，笑着点了下头便由小厮引着朝大厅西边走了。 杨烨轻声叹了口气，这一天可真是累了，这会儿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回去抱着段山雪好好睡一觉。 他回身准备上楼，却有人突然在后边拍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是阮阮和小虎。 “杨哥哥回来啦～”阮阮咧着小嘴笑，又指了指许广垣离开的方向，“刚才那个人是谁呀，杨哥哥的朋友吗？” 杨烨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阮阮说，便只得点头道：“嗯，一个做生意的朋友。” 阮阮翘着小嘴喔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鸨公忽然过来了，扯着阮阮的耳朵就拧了一下，“贱胚子又在这偷懒，快跟柳柳去春花阁伺候！” “知道了师傅，我这就去。”阮阮揉着红通通的小耳朵瘪瘪嘴，没敢再耽搁，赶忙抬腿朝西边走，小虎绷着脸跟在阮阮身边，边走边皱着眉头给阮阮揉耳朵。 杨烨看着俩孩子的背影默默叹口气，鸨公转过头来殷勤道：“外头风大雪大的，杨公子可冷坏了吧？” 杨烨略点下头算是应付，不想与鸨公多说什么，转身便上楼了。 鸨公叉着腰油滑的笑了笑，又去叫了两个清秀的小倌，一起送进了春花阁。 其实春花阁中只有两位客人，不过那郑二爷要撑撑场面，也是为了讨好许广垣，特意叫鸨公多送几个小倌进去陪着。 这些日子郑二爷费尽心思的想搭上许广垣，因为郑老大越来越容不下他，银钱捏的很紧，他琢磨着借这机会自己也弄个小生意做做，省的整日被郑老大斥骂不说，还没有银子用。 不过郑二爷本是流氓出身，也没有正经本事，想与许广垣搭话又根本不懂生意上的事，他思来想去就只能在两人的共同爱好上攀攀交情，既然许广垣也好色，那就陪着他玩呗。 郑二爷左拥右抱，还时不时的起身给许广垣倒酒，百般奉承。不过许广垣倒是没什么表示，依旧一副儒良温和的样子，谈吐沉稳，笑容浅淡。 郑二爷以为是许广垣对小倌不满意，可这春碧堂里除了雪君，就属柳柳最好看了，他特意把柳柳推给许广垣，许广垣喝了柳柳喂的几杯酒，好像也没什么性致。 “许老爷见多了美人，想是这些都入不了您的眼吧？”郑二爷边给许广垣倒酒，边陪笑着没话找话，“可惜呀，雪君被杨三公子占着呢，不然我一定把那仙人儿请下来陪陪许老爷，您见了准会喜欢。” 阮阮听到这话偷偷瞥了郑二爷一眼，暗自撇撇嘴。 他进了包间看到郑二爷可吓坏了，但是又没法不陪，只好硬着头皮留下，祈祷着这郑二爷一会儿可千万别选他留夜。 但是除了郑二爷，他又看到了许广垣，方才他看到这人和杨哥哥在大厅说话，杨哥哥说这人是朋友。他心存侥幸的想，既然是杨哥哥的朋友，那应该不是坏人，于是他就一直围在许广垣身边，夹菜斟酒的，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希望郑二爷被另外两个小倌哄的开心，注意不到他。 郑二爷确实没太注意阮阮，那次的事已经过去小半年了，当时他又喝的醉醺醺，早记不清阮阮长什么样了。此刻被那两个小倌娇浪的左右哄着，他哪有心思想别的事。 柳柳坐在许广垣怀里，听到郑二爷提起雪君，垂下脸扯了扯嘴角。自打进春碧堂的第一天他就被雪君压着风头，明明他也是很漂亮的，可每次提起雪君他就好像被比的什么都不是了。 许广垣笑着拍了拍柳柳的腰，很是随意的说：“小雪的确美，比从前更有风致了。” 此言一出，阮阮柳柳以及郑二爷无不惊诧的看向许广垣，许广垣却似没注意到，执起酒盅饮了一小口酒，轻笑着继续道：“当年我把他卖进来的时候，他还没这么高的身价呢。” 阮阮手一抖，小酒壶掉到桌子上，酒全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