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室友

    飞船有十层甲板，从入口进入，脚踩的这一层是住层甲板，顾名思义是船员居住的地方。

    住层甲板尽头的一片区域就是三等区，四十九号排在前头。

    ——这是一间很拘束的房间，两张单人床相向放置，角落里开了一扇小窗，旁边盥洗室的门半掩着。

    “诶，新来的？”听到动静，一个亚麻色头发的雌虫提着裤腰走出厕所。他上下打量着柳泱，停了几秒，露出一个说不上来的笑容，“我见过你……”

    柳泱看他一眼，自顾自朝角落走去。那里放着一个不小的储物箱。

    萨里克这时候已经将裤子收拾好，几步走到一张乱成一团的床铺。“这时候来新人可真少见。”他把自己摔了上去，调整好姿势，头枕双臂眼睛发亮：“不过我总算不用一只虫站岗了……你叫什么？”

    柳泱没有答话，他从箱子里面拿出床单被子枕头，抱在怀里向另一张床走去。

    萨里克扬了下眉，他翻身将枕头压在身下，视线追随着柳泱的身影。

    目光有如实质，在柳泱身上徘徊。

    “你得友好些，总有小肚鸡肠的虫子，而一张肖似雄虫的脸蛋并不能让他们宽容。”过了一会儿，他说，“叫我萨里克。”

    友好？别以为柳泱没看出他向自己搭话时的奚落。

    把床铺好，他头也不回，语气生硬道：“柳泱。”

    萨里克眨了眨眼睛，他调整了姿势，侧躺着面向他，兴致缺缺，“好吧，我自己也称不上友善……但你要相信，我没有恶意。”

    紧接着，他神情转变：“我只是有些好奇雌虫怎么跟雌虫……”他递了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柳泱蹬掉鞋子坐在床上，闻言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要试试？”

    这带着几分嘲弄的表情顿时让那张脸生动起来，萨里克静了一瞬。“可别……”想到两只雌虫的画面，他不由打了个冷颤，连忙转移话题：“航海士怎么没把你放在身边庇护？”

    柳泱没心情再回答他的问题，他拉上被子，又将外套脱下，罩在头上以遮挡光线。因为那个带有神秘色彩的噩梦，他昨晚并没有休息好。挥走纷飞的杂念，他闭上了眼睛。

    萨里克若有所思地扫视他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体，但很快就对此丧失了兴趣。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背过身打开终端，熟练登上星网，找到自己关注已久的账号，开始翻看雄虫甜美可人的照片。

    飞船的隔音做得太好，当舱室里唯二的两个生物通通闭上了嘴巴，世界就陷入了黑暗一般的安静。

    柳泱睡得极沉，没有任何让人喘不过气的蹊跷梦境。

    安眠。在这样一艘长期航行在浩瀚宇宙的飞船上，窗外总一片漆黑，连偶尔显露的星辰都大同小异得让人乏味。

    安眠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儿。

    没有淌着涎水、露出獠牙的怪物，也没有光怪陆离的破碎画面，更没有散落一地的宝石、温柔甜美的光景。

    柳泱的时间定格在一片空无里。

    某时刻，如消融的河水，所有感官渐渐回归。

    昏昏沉沉间，他能感受到鼻息被衣物阻隔，氤氲了闷热。

    但是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床板上，实在懒于动弹。

    意识起起伏伏。他清楚自己在一艘不知航向、目标的星盗船上，处境算不上坏——既没暴露雄虫身份，还拥有一份薪资优厚的工作。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意识还朦朦胧胧。抬起千斤重的手臂，他将蒙在头上的衣服拿开，露出被热红的脸蛋。

    睁开眼睛，他发现室内的灯光开得很暗。

    睡意还有残留，柳泱将额前的头发顺道脑后，掀开被子一鼓作气下了床。

    全身被清凉的空气包围，他眨了眨泛起水雾的眼睛，彻底清醒。

    他注意到旁边的床位是空的，萨里克不知去向。随意张望间，他看到了从盥洗室门缝里透出的明亮白光。

    他走了过去，发现厕所门是虚掩着的，伸手握住门把，在他要施力往外拉时……

    “唔……”

    从门里面露出一个拉长、叹息般的音节。

    柳泱怔住，他这时候嗅到一种淡淡的奇怪气味。

    “嗯……舒服……”

    时断时续的声音几乎是在他耳畔响起，夹杂着粘腻的水声，色情、淫秽。

    瞬间明白了什么，手像是被烫着一样迅速收回，脸一下烧红。

    他后退几步，想佯装什么都没发现。

    “砰！”踢到身后的储物箱。

    柳泱整个僵住，门这时候被从里面推开。

    白花花的身体毫无顾忌地展露在他面前。

    略睁大眼睛，柳泱一时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萨里克将雄虫信息素封好，笑着招呼道：“醒了？”不等柳泱回答，他转身将信息素小心放好。

    他腿间还挂着不明液体的阴茎在空中晃了一个半圆弧度……

    柳泱头皮发麻，呼吸一窒。

    柳泱蹒跚着转身，背影苍老无比。

    萨里克追了上来，揽上柳泱的肩膀。“你不是来上厕所的吗？怎么就走了？”

    柳泱深吸一口气，皱着鼻子将他的手臂扔下去，“我不是……”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顺着萨里克的意思问道：“你好了？”

    点了点头，萨里克抱怨道：“雄虫信息素实在是太昂贵了，这支合成的都花了我大半年的佣金。”他接着嘟囔了一句：“效果还不好，我手都撸酸了才射出来。”

    柳泱神情复杂。

    他回身快走几步进了盥洗室，又用上略大的力气将门关上。

    好在换气装置一直开着，室内的味道慢慢消失了。

    他先将终端放在一旁的洗手台上，接着脱下脏衣服塞进旁边的干洗机里，“咔”一声，打开一旁的超声波沐浴器——水在宇宙中是宝贵资源，普通的船员没有用其洗澡的资格。

    汗水、灰尘等各种脏污被带离，没一会儿，这场高效的清洁就结束了。

    脏衣服还要几分钟才能清洗完毕，柳泱干脆拿过台子上的手环，查看工作内容。

    这看上去是个轻闲又安全的活儿，早上五点上岗，中午十二点结束，剩下的时间可以随意支配。

    ……

    柳泱穿好衣服走出去，一眼看见萨里克只穿了条内裤，大剌剌地趴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