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风波暂定

    秘境开启的第七日黄昏，八方城郊外，平坦开阔的荒原上，保存近千年的古老传送阵前——七大派的宗主们和长老们又候在这片土台子上，像第一天那样，只不过这次不是送、而是接。各种好事群众也围在四周等着看乐子，更有甚者随身带着小板凳坐下嗑起了瓜子，津津乐道地讨论起今年七大派的排名来：

    “哎，老张啊，你觉得今年哪一派会夺得魁首？”

    “待我掐指一算……果然还得是逍遥派吧。”

    “是啊，上次、上上次都是逍遥派第一……哈哈，老刘你是不是押了别的门派，现在心里没底了？”

    “咳咳……那又怎样——近年来伏龙山势头正猛，押一下又如何？”

    “没事没事，反正亏钱的是你又不是我……哎，快看！他们出来了！”

    “……这怎么回事？往年的伤亡情况也没有如此惨重啊？”

    “哈，一个个身上血刺呼啦的，吓人……所以这是怎么着了，内讧？”

    “啧啧啧，你们看伏龙山宋宗主的脸都气青了。”

    “——那可不，宋宗主的得意门生都伤成那样了，能不生气吗。”

    …………

    回来了。

    李子木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惘然地看向四周。

    掌门长老们都在，底下人群熙熙攘攘的，一切都与往常别无二致……等等，魔头们从传送阵过来了吗？

    想到这李子木“唰”地转过身，紧张地望向传送光门——半炷香、一炷香，什么都没发生。李子木如释重负，暗想这魔头竟也知道欺软怕硬，不敢在七大派宗主前造次惹事。

    “本次秘境试炼中共死亡十二人，重伤轻伤数十人，失踪三人……其中鸿音寺死亡一人，百花谷死亡一人……失踪三人中一名为凌霄殿弟子，其余两名为散修……”

    耳边传来某位长老的人员伤亡报告，李子木听着又想起那些死去的人们，心情沉重，指尖按上手臂的擦伤，火辣辣的疼。

    我还活着。

    …………

    台下的围观群众们还在议论纷纷，台上的宗主们已经从弟子口中得知了此次事件的原委——李子木看着王师姐上前跟自家掌门交代了一番，掌门听完点点头，示意她们安排参与者下去处理伤势。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怒气冲冲的诘问，吓了李子木一跳：

    “……自传送阵开启以来七大派一直有派人看守，此番劫难定是有人蓄意作祟……”发言者一袭黑衣、魁梧过人，古铜皮肤配上豹头环眼，极具威慑力。此人正是伏龙山宗主宋衍，在坊间各种传闻中都是个粗犷刚烈、爱憎分明的武夫。

    “……正好，这些天的执勤人员和放置玉符的长老们都在这里，那罪魁祸首若有胆就堂堂正正地站出来——”宋衍拍着桌子站起来，横眉怒目，“不然，等我宋衍把你找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结性命了！”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连围观群众都被吓得不敢议论了。

    “三、二、一……”现场寂如死灰，宋衍怒极反笑，“不出来是吧？好，我一个一个找——”

    这时，逍遥派宗主卢承锦也站起身，义愤填膺地表态：

    “诸位！想我辈正道君子，竟有人勾结魔族……此事绝不可姑息，必须要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对！把叛徒绳之以法！”

    “千刀万剐、枭首示众！”

    …………

    卢宗主的一番发言引起了群众的共鸣，一时间，台下群情激奋，七嘴八舌地发表起各自的意见，沸反盈天。

    “大家都先消消火……”见人群都被勾起了情绪，七人中一位胭脂衣袍的清秀男子开口劝道，“……悟真法师德高望重，依在下之拙见，不如请法师祭出佛门至宝‘三悬镜’，依次挨个地检查一遍……”

    “善哉，叶庄主所言甚是……老衲这就祭出三悬镜。”悟真法师闻言从储物袋中掏出法器，高举过头以示众人，“此镜乃鸿音寺历代传承而来，可照出妖邪、驱魔镇煞……”

    悟真法师这样说着，拿起三悬镜起身离座，先照过自己和其余六位宗主，再从嫌疑人群中依次照过，一个又一个，眼瞅着快照完了，镜子也没有反应。

    “怎么会——”三悬镜照过最后一个人，没有反应。悟真法师难以置信地看向掌中的镜子，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没有呢……”

    宋衍在一边看着也着急了，急吼吼地喊：

    “悟真法师，你这镜子有问题啊，还是我去挨个探查他们的丹田……”

    另一旁的凌霄殿宗主方祝灵看得啧啧称奇：

    “奇哉奇哉……那魔头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易形？魅术？好像都不成立，三悬镜不应验不出来才对……莫非是有魔头参透了空间法则……嘶，大乘魔族又要出现了吗……”

    “宋宗主，贫道觉得这三悬镜并未出错。”台上右数第三人，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袍老道徐徐言道，“……真凶另有其人。”

    “吕观主，那依你之见——”

    “哎，不急，且待贫道掐指一算……”吕方圣阖眼起卦，少时再度睁眼，面有戚色，“…凶卦，暗昧留连矣……只恐厝火积薪、兵连祸结……”

    “吕观主，可否再说得明白些？那魔族余孽位于何处？”宋衍费解地再次询问。

    吕方圣神色平复下来，手抚拂尘，捋着长髯冉冉道：

    “此番追捕定然无果——，他日或有浩劫，然青天仍留一线生机……”

    “……行，但恕宋某愚钝，这件事在下誓要追查到底、绝不姑息。”宋衍拧着眉头发誓道。

    “阿弥陀佛，宋宗主善哉……此事暂且告一段落，老衲宣布本次试炼任务作废——诸位秘境中所得物品皆可自行处置，七大派不再另行收取……”悟真法师合掌平息了七宗主之间的争论，并宣告了此次试炼的结束，“……本次秘境试炼到此结束——，请诸位有序离开……”

    …………

    李子木的第一次七大派集体活动就这样结束了。之后百花谷众人在八方城过了一夜，李子木还抽空回家跟父母唠了几句，一家人相拥而泣。

    “之前你写的信我们都收到了，”李母擦干眼泪继续说，“看你在仙门过得好我这为娘的也就放心了，以后还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跟我和你爹说便是，钱总是不差的。”

    “这次发生这么凶险的事……如果你不想修仙了随时都可以回来，守着家里的店铺或者再开一个都行……”

    “唉，这世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变天……”李父叹气，没再像从前那样念叨着让李子木去修仙。

    不修仙了吗，也不是不行。

    李子木在心中权衡起二者的利弊，但或许，她心中的那座天平早已倾斜了——于是她答道：

    “……不了，娘。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早点睡吧，我回去了。”

    …………

    李子木离开家一个人往客栈走，夜间的八方城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添几分孤寂，经过路口、穿过小巷，客栈逐渐出现在视野里，门口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回来了？”林千逢直起身，睁眼看向她，“抓紧时间休息吧，明天一大早就要启程回百花谷了。”

    “嗯。”

    不知何故，内心的阴霾顷刻间烟消云散，李子木欣然应下，牵着手往里走。

    至少此刻，你还在我身旁。

    …………

    第二天一早，百花谷一行就乘飞舟向西南启程。全速飞行约五个时辰后，众人又回到了百花谷，在大殿进行一番总结后，就各自解散了。

    但解散的人中不包括江凝和林千逢，她们找上师父一起登上了位于医、毒二峰之间的一座不起眼的山峰——现任掌门柳云芝的洞府。

    …………

    “师父，千逢她的情况怎么样？”秦烟罗凑近向柳云芝询问。

    “我在她经脉内运气游走了一周天，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柳云芝收回灵气，摇头示意，“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这样吧，让她在这药池里泡上两个时辰，看看有没有什么改变。”

    林千逢顺从地脱去衣服，只余一层白色里衣，在药池中盘坐下来，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

    “奇妙……这蛊宛如一个死物，也没发现它对宿主有什么影响……”柳云芝低头寻思了好一会儿，一对金镶珠翠耳坠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最后干脆一拍手说道，“嗯……我这里正好有一条方形翡翠吊坠，是很久之前拍卖来的了，有凝神静气、辟邪镇煞之效——它现在于我也没什么用了，索性就赠与你吧。”

    “谢宗主割爱。”

    林千逢连欲低身行礼，柳云芝摆摆手扶住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

    “对了，这蛊我会帮你留意的——要是又有什么情况记得跟我说啊……我很看好你，千逢。”

    …………

    天黑了，师徒三人走在回凤栖山的路上，秦烟罗略显激动地说着：

    “千逢啊，宗主很看好你——以她的意思，说不准你就是百花谷下一任宗主了，你可要勤勉修行啊，不辜负宗主的殷切期望……”

    宗主，听起来离匡扶正道又近了一些。

    林千逢如此想，回答师父：

    “嗯，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