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对于失而复得的零号机器人，祝纱心里也感到高兴。

    零的身上，莫名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将此归结于童年时候的陪伴。

    她不知道s970是怎么找到它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童年玩伴，但是它的存在，确实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些食不知味，虽然都是同样配方的料理，但是做出来的味道，却总觉得差很多。

    以前s970做的饭也总是被他吐槽像料理包，可现在吃的这个机器人做的，才是真正的料理包。

    她倒了胃口，自己去厨房准备做点别的。

    当她做完以后，转过身去喊机器人想他帮忙端过去。

    机器人听到她的吩咐后，僵硬地转过身，端走了料理台上的托盘。

    祝纱突然又想到了之前的970。

    无论她何时看向他，总会和他的目光相撞。

    可是这个机器人不会。

    它永远直视前方，只有在她开口吩咐的时候才会转身看向她。

    饭还没有吃完，外面阴了好几日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

    刺目的闪电像一道利剑划破天空，闷雷滚动，在耳边炸响。

    大雨倾盆而下。

    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这样糟糕的天气了。

    祝纱一直很害怕打雷闪电的天气，她放下碗筷，随便洗漱了一下，赶紧躲进了被窝里，然后将耳朵掩住。

    “纱纱。”

    床头的零突然开口说话了。

    “嗯？”

    “别害怕，我唱歌给你听啊。”屏幕上出现了简单的音符样式，一个个抖落下来，在五线谱上滚动。

    它放了一首钢琴曲。

    祝纱笑了，“你那是唱歌吗？你是放歌给我听。”

    “好听吗？”

    “嗯，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

    柔和的曲子伴随着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她的恐惧也消下去很多。

    伸长胳膊，她将它放在自己枕头边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悠扬的旋律穿过她的耳蜗进入到了她的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受那首曲子的影响，她居然梦到了自己结婚的场景。

    长长的拖尾和精致的头纱，她手里捧着一束蓝色的鸢尾花，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可是她看不清男人的脸。

    梦醒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半。

    此刻万籁俱寂，雷声和闪电都已经停了，只有零落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外面夜幕深沉，她的目光穿过密不透风的黑夜，知道了自己心里的答案。

    虽然梦中没有看清楚男人的脸，但是此时醒来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看到的……是970的脸。

    慢慢地蜷起身体，将零抱紧。

    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溢出，她发出微小的呜咽声。

    “零……我明明该高兴的……”

    “可是……怎么办？我真的好想他。”

    s970被销毁后的第三个月。

    思念缠裹住心脏，宛如一株攀附向上的藤蔓，缓慢地爬满了她的身体。

    零头顶的红绿指示灯一起闪烁了一下，又瞬间熄灭。

    宛如叹息。

    天愈发冷了，祝纱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大衣。

    她埋头拼命工作，想以此来占据自己全部的大脑不再想其他，最终签下了一个大单。

    部门领导说要庆祝一下，用公司拨的奖金大家一起聚聚。

    结果她这个“功臣”被敬了不少的酒。

    肚子里有些难受，她出去找卫生间的时候，刚好碰上了陆松。

    陆松看到她走路都不稳的样子，微蹙了下眉心说：“怎么喝这么多。”

    祝纱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他半晌，这才认出来他来，“是你啊……同事聚会……”

    “都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等下我们一起回去……”

    “听话，你一个女孩子这样回家不危险吗？”陆松扶住她，女人白皙的皮肤触手温凉，软滑如脂，让他一时间就有点不舍得就此放开。

    “我去跟你们同事说一声，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我真的没事。”

    “路都走不好了，逞什么强。”

    将她扶到车上，然后拿出一条毛毯盖在她的腿上，这才驱车向她家的方向驶去。

    “最近附近不太安全，有一个强奸犯袭击了两名女性，但是还没有抓到，所以你下班回家注意一点。”

    后面没有任何声音，他抬头从内后视镜看了看，发现祝纱已经睡着了。

    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到了她家。

    陆松定定地看了她几分钟，将脸侧的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然后才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指纹识别成功，门锁打开，他抱着她走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的S970。

    “您好主人，欢迎回家。”

    陆松将祝纱放到床上以后，轻抚了一下她柔嫩的小脸，正想帮她盖被子，机器人就跟了过来说：“检测到您并非房子主人，请您于两分钟后离开，否则我会自动开启报警通道。”

    又傻又蠢的机器人。

    陆松整理了一下衣服，吩咐道：“你去端一杯牛奶，然后放好热水，帮她……洗个澡。”

    虽然机器人无论男女都一样，但是他还是心理稍微有点不适。

    机器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抱歉，您并非我的主人，所以您无权指示我，请先向主人授权。”

    “……”虽然这确实是程序设定，但是莫名就是让他有些不爽。

    “您还有三十秒的时间离开，29、28、27……”

    陆松无奈，最后看了床上的小女人一眼，只得离开了。

    陆松走后，机器人放好热水，然后将床上醉醺醺的女人抱了起来。

    祝纱脑子昏沉，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除掉，随即沉浸到温度适宜的热水中。

    她舒适地叹了口气。

    微凉的手指将水撩在她的身上，为她按摩酸痛的脚踝。

    这熟悉的触感让她眼眶发酸，迷迷糊糊站起来，不顾自己光裸的身体，一把抱住了他。

    “970……是你回来了吗？”

    “主人，需要为您提供性爱服务吗？”

    大脑瞬间清醒，她看着面前男人那双冷漠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坐回水中，低声道：“你出去吧。”

    “好的，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

    ＊

    零出故障了。

    对话时都需要反应好久，有时候还会死机。

    祝纱拨弄了几下，屏幕上断断续续地出现七零八落的绿色像素块，终究合不到一起去。

    她看着它，满心惆怅。

    “零，你也要离开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

    ＊

    下雪了。

    祝纱惊觉冬天原来已经到了。

    天气变冷，人也愈发的懒散。

    下午，她抱着电纸书围在沙发上，听着电子壁炉里发出的噼啪的声响，手边放着一杯热可可，感觉很安逸。

    机器人守在一旁，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没有。

    祝纱看了会儿书，眼睛有点酸，于是转过头去，却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那双灰绿色的眸子里，有一种她熟悉的神情一闪而过。

    她愣了一下，试探着叫了一声，“970？”

    “您好主人，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僵硬。

    “你刚才在看什么？”

    “我在计算您观看的时长，准备提醒您适度休息，不要用眼过度。”

    “好吧。”

    祝纱垂下眼睛，侧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憩。

    一席薄毯覆在她的身上，将肩膀以下的位置都盖住。

    微凉的指尖带着金属质感的气味，如果不睁开眼睛，真的会恍惚让人以为，是970回来了。

    鼻子有点酸涩，眼眶热热的，又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机器人的手指悬停在她的脸前，最终放了下去。

    ＊

    祝纱过敏了。

    今天中午在吃外卖的时候，不小心咬了一口姜。

    她已经很小心了，可是谁能想到明明她点的是一个鸡腿，结果却是一块姜呢！

    那个姜长得跟鸡腿一模一样，她毫无防备地咬了一大口，嘴瞬间肿了起来，还有一些姜汁射进了食道。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嗓子已经肿起来了。

    旁边的机器人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块姜，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快速地从医药箱找到了抗过敏的药物，然后接了杯水给她喂了下去。

    药效很快发作，肿胀的喉咙消了下去，呼吸也变得顺畅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你刚才跑的挺快的，好像没之前那么僵硬了。”

    机器人的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顿，开口道：“处理危机事件会以牺牲别的功能的前提下提升速度上的性能。”

    “哦……我就随便说说。”

    机器人垂手站在旁边，祝纱看着他，逐渐眯起了眼睛。

    虽然之前有给机器人做饭时的预设中剔除掉生姜选项，但是并没有说过原因。

    而她对生姜过敏的事情，除了她的父母……只有原来的970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