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枪响 - 他抬手，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14 乱糟糟的一夜过去。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一切混乱、痛苦、愤懑，都埋入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娱乐圈，照旧是一片莺歌燕舞、花团锦簇。 春节前，大小事务纷至沓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邢唯先都很忙。 S市冬天的天气一直不好，下雨加上低温，整天阴沉阴沉的。 喝酒应酬聊天谈事的间隙，邢唯先会想到秦铮。 想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想到他看着自己，平静地说，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着实让人心疼。 “小秦有好好休息吗？” 今晚难得没有应酬，邢唯先给Eric发了个消息。 “年会后歇了一天，后面都是团队行程，他说不想缺席。” 邢唯先皱了皱眉头。 “现在在干嘛？” “在录S台的春晚。” “什么时候结束？” “还没轮到他们，估计会弄到很晚。” 在娱乐圈工作的都是人精，一问一答间，Eric觉得邢唯先不太高兴，却也没办法。 这是工作，Iion录到什么时候，他就得陪到什么时候，他也想早点下班回家好吗？ 信息发出去之后，邢唯先一直没反应，就当Eric以为他不会再回复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地址给我。” ※ 冬夜，细雨蒙蒙，呵气成冰。 S台的录影基地坐落在城市边缘的开发区。路上有点堵，邢唯先自己开了整整一个小时的车，才到了录影基地。 车停在录影棚外面，Eric撑着伞出来接他。 “邢总。” 邢唯先点头，接过他递来的进场证件。 S台最大的录影棚已经用了很多年，建筑物外面看上去有点旧。走进里面，通道纵横交错，角落里堆满了各种器材。 邢唯先跟着Eric七拐八弯，在通道的尽头推开一道边门。 一进录制大厅，仿佛忽然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大厅里灯火通明，观众席上坐满了各路明星的年轻粉丝。舞美是金红色调，到处布置着节日装饰，身处其中，根本感受不到外面的天气有多糟。 观众席的前几排放了一些摄影器材，座位都空着。Eric跟现场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带着邢唯先在主镜头旁坐下。 “已经录了一天了，他们最后一个节目，快到了。” 邢唯先点头。 “他们吃过饭了吧？” “吃过，”Eric点了点头，“有发工作餐。” “下次帮他们安排点有营养的东西。” “好。”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因为是录播，导演力求尽善尽美，好几个节目都录了几遍。 歌舞蹈类的节目为了呈现最佳效果，哪怕表演的时候一切顺利，一般也需要补录。 看节目或许愉快，参加录制的经历则未必——舞台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录制常常磨得人耐性全无。 等了许久，Eric用余光瞥了瞥邢唯先，幸好，大老板脾气不错，不像金熠，一点就爆。 大半个小时之后，终于轮到Iion上台了。 他们这次跳的还是那首出道曲Cruel Iion，一首歌反反复复的表演，这就是男团出道后大部分时间的状态。 不过S台这次的晚会录制预算充足，舞台设计精美，Iion的整个表演重新做了背景CG，并且用上了含LCD显示屏的新型升降台。 主持人报完幕，录制大厅安静下来，观众席上的灯光变暗，舞台的场景变换成了波光粼粼的湖泊。 轻烟笼罩舞台，前奏过半，Iion的五个队员从舞台下方的升降台升起。 烟雾散开，秦铮在舞台中央出现。 邢唯先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认真看表演。 年会之后，差不多一周没见他了。 人还是那么瘦，聚光灯下的秦铮，动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灵动、漂亮。 偶像团体的舞蹈，不讲什么流派。男团女团的编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把重点放在突出性魅力上。 除了常规的摆胯、扭腰，Iion这首歌的编舞里甚至有一个下跪的动作。 当秦铮双膝分开，面对着观众席跪下的时候，邢唯先下身一紧，口干舌燥。 有一瞬他甚至觉得，台下这些人，和以后无数的人，凭什么能看到这样的秦铮。 “他们全开麦，气息还很稳，练得挺不容易的。” 见邢唯先看的专注，Eric跟他解释了一下，全然不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 歌曲的结尾，Iion的队员找到特定的位置，脚下的升降台缓缓升起，他们分别站在五个升降台上，完成原来的Ending动作。 最后的一句歌词唱完，秦铮挥手成枪，子弹上膛。 站在高台上，他举起手臂，向黑暗的远处扣下扳机。 “砰！” 枪响、曲毕。 观众席的灯光慢慢亮起，台下Iion的粉丝尖叫不断。 虚幻和现实在此处衔接，拍Ending Pose定格的时候，秦铮习惯性的看向主镜头。 邢唯先坐在主镜头旁，双臂环胸，正看着舞台中心的那座高台。 粉丝的欢呼声中，秦铮望向观众席，脸上忽然没了笑容。 表演结束了。 升降台慢慢下降，待降至低处，队员们陆续跳了下来，走下舞台。 “Iion补一下妆，十五分钟后补录。” 现场导演在扩音器里喊道。 录制间隙，现场的气氛松弛下来。观众们在棚里待了一整天，这会儿趁着现场休息，三三两两的结伴去上洗手间。 休息的时间不多，队员们就近找个方便的地方，化妆师轮流给他们补妆。 邢唯先坐在位置上，脸色铁青。 他看到了，秦铮看到他的一瞬，忽然换上那张惯用的冷漠面孔。 仿佛他是什么讨厌的玩意儿，不想碰又甩不掉，只能用面具把他和自己隔开，才能好受一点。 隔着摄像器材和工作人员，邢唯先冷着脸，远远地看着秦铮。 看着他安静的坐在那里，任凭化妆师在脸上涂涂抹抹。 老幺盛夏正在跟现场节目导演小姐姐热络的聊天，聊着聊着，还互相换了联系方式。其他队员都坐在观众席这边，等着化妆师补妆。 只有秦铮，一个人坐在靠近舞台的角落里，哪怕补完妆了，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台上灯光师调试灯光，现场再次暗下来。 一束光从舞台顶端倾泻下来，秦铮坐在舞台侧面，抬头仰望着这束光。 一肚子气的邢唯先本想发作，这么看着他，忽然又觉得气消了。 ——他就坐在那里，宛如一幅静止的光影画。 如果这真的是一副画就好了，邢唯先心想，无论多少钱，他都可以买下来，挂在家里，永远拥有他。 而不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 ※ 休息时间很快到了，舞台恢复了之前的设置。Iion要补录，再表演一遍刚刚的歌曲。 干冰再次在舞台上弥漫，升降台重新升起。 最后一个节目，无论观众还是工作人员都有一些疲惫。只有舞台上的男孩们，似乎不知疲倦似的，为了每一个镜头，卖力的唱歌跳舞。 邢唯先坐在台下，默默地看着秦铮。 这是属于他的舞台。 无论台上有多少人，秦铮都是如此的耀眼，自己的目光永远只停留在他身上。 然而，他却不想再看我一眼。 你不想看，就能不看吗？ 邢唯先倨傲的想。 这个世界是现实的，一只宠物，永远没有权力拒绝他的主人。 我可以对你无限的好，给你金钱、地位、资源，让你成为身边唯一的一个。 但是秦铮，你要明白—— 我们之间，我说了算。 ……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邢唯先思绪纷乱。眼见曲子快要结尾，表演就要结束了。 如同先前那次一样，Iion的队员们找到地上的标记，站在特定的位置上。 机械声被音乐声掩盖，他们脚下的平台缓缓升起，LED覆盖了升降台的每一面。 最后那声枪响之前，秦铮唱完歌词，目光在观众席上巡梭。 邢唯先心头一热，他微微抬头，确认台上的秦铮正在看他。 四目相交，秦铮举手成枪。 望着邢唯先，他抬手，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枪声响起，秦铮一脚踏空，从升降台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