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01 不debug就能运行的话，千万不要改代码
01 海塘市交警局门口，停了一辆豪华跑车。 见怪不怪，这个月第三次。 德善跟着二哥从里面走出来，不太高兴，又有点儿害怕，半天讷讷说一句：“爹地不知道吧？” 德越回头：“你说呢？” 德善低头：“我又不是故意跟直行抢道……” 德越看着妹妹，心知她的确不是，她就是不觉得自己应该让别人。没什么办法，打小就被家里三个男人惯着，她又没有跟普通人打交道的经验。德氏只手遮天，在上城区活动的人多半认得德善，见着她自然毕恭毕敬，对她犯的错误和无礼行为不敢点明，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 她只是被娇养出了坏脾气，如果能忍下来，会发现德善本性纯良，甚至有些过分天真。 可这话只能说给自家人听。 德氏总裁德永，家中两个儿子德毅、德越，做事都滴水不漏，跟上城区诸多势力相处不错，跟平民区的人至少维持着表面的祥和。然而小女儿德善总是惹出事端，不大，至多算茶余饭后谈笑的话题，然而积累多了，难免让人觉得德善顽劣不堪。 放在以前算什么，甚至可以当做避免树大招风的自污手段。 但今时不同往日。 德氏开发的脑波接收舱和虚拟实境的快速发展与普及，不仅让平民安于现实，能够更好为财阀们拼命，也加剧了贫富分化。仅仅是普及的两年，从平民区沦落为贫民的人口就超过了过去的六十年。在财阀把控一切的当代，一旦沦为贫民，几乎等于以后的人生将永远在生存条件恶劣的半地下区度过，再无脱身之日。因此，民间反对脑波接收相关技术的呼声越来越大，反抗组织也暗中集结，展开活动。 在这当口，德氏不想自家出任何问题，至于其他几家如何……祸水东引、以邻为壑，是寻常规避手段。 这是明面上的缘由，而最深层原因是德永总裁的确觉得女儿该好好受点儿教育。 现在就有个绝佳的好办法。 德氏的最新虚拟实境技术“生长”可以让进入者进行沙盘式的自我创造，也可以将自己创造的虚拟实境有偿分享；目前已经完成一切技术调试，只等市场运营等部门做出后续投放策略。这种虚拟实境上线后可向下兼容，表面上免费，实际只有花钱才能购买更大的沙盘地图尺寸和物品放置上限。 德小姐想用，自然权限全开，是超级管理员级别的账户。 但这次，德善只是用户。 德总裁审了一遍给女儿安排的虚拟实境内容，深深叹气。从行车礼仪到日常举动，完全是在告诉德总裁，他年轻时忙于工作没抽出来教导女儿的时间，早晚要还上。 “等小姐回来，跟她说说。”他告诉德善的贴身仆人，“要是不高兴了，让大公子哄她。” 仆人应声。 德总裁看着送给女儿的脑波接收舱，希望多少有点效果。 他不知道就在平民区紧邻上城区的地方，德氏某个大型仓储中心里，某位反抗组织成员已经黑入德善的接收舱。被列入白名单的德善端口可以轻松绕开防火墙，他也得以顺利接触到“生长”的核心程序，为免被发现，他没有轻举妄动。 “李常澄，干什么呢！” 同事从堆得六米高的货物后面探头，李常澄忙将投影屏切到小游戏。 “摸鱼呢。”他平静回答，“又来活儿了？” 同事倚着卸货车：“嗨，整天哪有那么多活儿，全都给德家的机器人干了，要不是还得留几个人处理突发事件，我看咱们也得滚蛋！” 李常澄笑了笑。 同事伸个懒腰：“哎，我家里有点事儿，我先走了，等会儿你帮我巡一下啊。” 不等李常澄答应，同事径直离开。他已经习惯了，这位同事不是家里有事就是身体不舒服，总要提前走。换成其他人多少得抱怨几句，李常澄却很高兴没有闲人耽误自己的“工作”。他必须在8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内抽出空来黑入“生长”的系统，因为只有来自于德氏企业内部的网络接入才不会被第一层防火墙标记跟踪，他忙了近三个月，终于在今天成功，甚至在一段冗余代码中放置后门，可以识别自己。 李常澄喝口水，起身转了一圈，一切井然有序，机器人按照程序装货卸货，所有进出流水自动生成，他只需要定期检修和巡查，以及在工作时间内应对无法自检的故障。其实根本没必要，只不过德氏为了“给社会提供更多可选择的就业岗位”，特意增加。 跟其他几家相比，德氏至少给足了平民面子；每年投资修缮半地下区的钱拿来打水漂，至少能听出水库泄洪的效果。 不过李常澄知道，比起其他几家，德氏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脑波接收转换技术、虚拟实境，还有准备投产的仿生义体，他们逐步蚕食精神，到最后连肉体都不放过。这座仓储中心里存放的就是大量准备运送到各地的新式脑波接收舱，经过两三代改良，称为脑波接收器更为合适。第一代笨重的舱式如今只有半地下区才能见到，第二代头盔式也逐步淘汰，第三代开始变成了轻便的环式，像古早的头戴耳机一样卡在头上就行，而现在的第四代更像耳饰，挂在耳朵上打开即可使用。 当然，价格不菲。 德氏的第一代接收舱免费推广，第二代加钱换新，第三代开始就只能全额购买。 听说第四代价格更高，购买方式可以全款，也可以分期付息，利息不低。 不过，作为德氏员工，李常澄能免费领取。 德氏对于员工福利一向真心实意，这也是李常澄最不喜欢德氏企业，仍旧选择在这儿工作的原因。 李常澄斟酌半天，没敢再登入，他磨到下班时间，换下工作服，回到家中。 他家离仓储中心有段距离，但离德氏办公楼很近，或者说——只隔一条轨道交通线路。这儿背靠德氏办公楼，原本就是德氏大兴土木时修的设备站，如今存放一些中型设备和准备走程序报废的仪器。原本以他的身家薪水，负担不起上城区的房价。不过，李常澄的父亲生前是德氏修办公楼时的小负责人，住在这里，后来病逝，德氏没关怀李常澄，也没赶他走，知道有这么个人，就当他不存在。 他住的地方严格来说是二层，一层停放了两台重型车辆，能进博物馆的古旧，占了太多地方。上二层，起居空间挺大，只有他一个人住。李常澄在员工食堂已经吃过晚饭，回来洗个澡，脱了上衣开始维修工作间那台第一代接收舱。 他有第三代，想必第四代上市后，德氏也会给员工配发。 不过李常澄不喜欢进入虚拟实境时毫无防备，因此他很少使用脑波接收器，即使必须使用，也会做好万全准备。除了这台增加设备锁的第一代接收舱，还有一只可以干扰虚拟实境真实度的小仪器。 改到一半，同事发来即时通讯，喊他上线放松。 李常澄回复之后，摸过耳骨钉一样的小仪器夹上，拨动开关，同时锁好工作间门。一阵细微短暂的嗡鸣音伴随着李常澄进入虚拟实境，如果没有干扰，眼前一切与真实无异。同事已经等着了，在这个虚拟实境中，他把自己的外观美化许多，外表是个英俊潇洒的混血男人，一身闪亮装备。 都是用工资换的。 李常澄没改初始设定，完全是他自己的长相；凤眼剑眉，身材高大结实，半长黑发天然有些弯曲弧度，在脑后拢成一把。 “哎，你听说生长已经进入测试环节了吗？” 李常澄把两人对话调为私密，点了点头。 德氏最近对内招募过一批测试员工，李常澄知道。 “到时候自己建个虚拟实境游戏，卖给别人，也能小赚一笔。” 李常澄继续点头。 依德氏一贯的作风，用户利用“生长”赚多少，他们就能赚十倍百倍。 “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员工内部优惠。” 李常澄说：“也许吧。” 在仪器干扰下，虚拟实境不时丢包掉帧，有时丢失素材。李常澄只是为了维持同事关系，让自己融入群体，才每天上线，他不觉得这种假的东西有什么趣味。 跟同事一块做了几个任务，李常澄的虚拟信用点快要溢出了，他随便买几样装备，甚至没有穿上，道别就下线。 一个半小时，不影响进度。 李常澄摘下接收器，随意放置一边，继续改装舱室。现在是整理排线的机械工作，他一心二用，想着明天差不多能把自己的账户伪装成德家大小姐的子账户，到时候在家也能利用她的端口跳转，拆包“生长”程序，植入病毒。 只是他想得过于顺利；“生长”在德氏被立为S级项目，不同之处远超寻常推陈出新。 “生长”是具有深度学习功能的程序，激活之后将拥有自我意识。 李常澄认为的冗余代码，实际是“生长”程序自我意识的锁死编码，他插入的后门破坏了“锁扣”，就在海塘市沉睡的夜里，“生长”已经从他留下的痕迹逆行，信息流从外部疯狂传输，“生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学习，并迅速以李常澄在数据世界的一举一动为蓝本，生成了自我人格。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程序人格检测到李常澄的入侵，没有做出任何处理，反而磨去他的入侵痕迹，并把他的权限提升到德善之上。还未投入使用的“生长”场景一片荒芜，无垠原野上，站着一个与李常澄几乎别无二致的男人。他睁开眼睛，虹膜是诡异的亮绿色，金色斑点不时从外圈向瞳孔闪烁。 只要位于地下三十米的服务器不损毁，在数据世界里，他就是神。 此时此刻，他的领地空无一物，除了远处为德善构筑的实境。 跟所有人对虚拟实境的认知都不同，那片实境的范围、丰富程度以及拟真程度，近乎恐怖。 这不是他创造的，是德氏三个男人一道，为德善构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