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亲情

    Chapter　30

    叶清洛知道叶娍没底线，但是没料到她会对林似水下手。

    在她记忆里，叶娍和林似水一直是没什么交际的。一方面，她们一个是长辈一个是晚辈。另一方面，叶娍平日里也很少和洛安的朋友往来，日常也是学校家里几点一线。

    林似水留给叶清洛的印象，始终是很乖的小妹妹。好看的女孩子，原本就是很惹人疼的。更何况又乖巧。叶清洛一直很疼爱这个妹妹。

    每次妈妈带她去林姨家玩，就让她和似水一起玩。她比似水年长，似水就叫她清洛姐姐。

    一年前，她和妈妈在国庆假期期间，去林姨家拜访了一次。那天，她发现似水喜欢的作家就是叶娍。

    几乎是在沈瑾秋提到林似水的电光火石间，叶清洛忽然回忆起了这段往事。

    她的脑海里浮现起了她告诉林似水，秋云就是她的母亲叶娍的时候，对方骤然睁大的眼。

    直到听到沈瑾秋说叶娍和林似水发生了关系，甚至还被她拍了照片以威胁时，叶清洛的身体僵住了。

    即使也许是无关的，可她仍然无法不起疑心，林似水会和叶娍有了牵连，会不会是与她当日的话有关的。无论是不是直接关联的原因，她的无意之举，也许都助推了这一切的发生。

    “就算毁掉林似水的生活，把她逼上绝路，你也再所不惜吗？”这是沈瑾秋和叶娍所说的话。

    叶清洛想起了小女孩和她初见时，湛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得盯着她看，那样单纯而真诚得注视，“清洛姐姐，你好，我是似水。”

    如果，那些照片放出去了。那个女孩会因此受世人的目光压迫，不堪压力，而选择走上轻生的道路吗？她知道林似水和叶娍有了苟且，对于洛安才是最不公平的。但，她自己都是身不由己，她怎么能责怪一个年纪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女孩。

    如果真论起是谁的错，恐怕责任大都是叶娍的。听到沈瑾秋的话，叶清洛动摇了。

    远处叶娍还在和沈瑾秋僵持着，而沈瑾秋注意力都在叶清洛身上，看到叶清洛眼里的动摇，沈瑾秋原本的紧张放松了下来，又问她是否要和她做交易？

    交易。用现在的她去交易一个林似水吗？叶清洛的心里道。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外套下的身体是赤裸的，浑身遍布着的是斑斓的吻痕和被侵犯时留下的痕迹。在几分钟前，她还像是畜生一样，被自己的生身母亲压在地上操。

    那个时候的沈瑾秋依旧是光洁亮丽的，她衣冠楚楚，连头发丝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像是看热闹的局外人，脸上带着笑，看两个人像是动物一样做着背德乱伦的事。而叶清洛的狼狈，残破不堪和痛苦，是眼前人的笑柄。

    现在牵涉到了个人利益，好像忽然，她们意识到了叶清洛是个人。而这还要感谢那个以着母亲名义两次侵犯她，如今却开始忏悔的女人吗？

    如今这样以林似水为把柄，而威胁得征询着她的想法，本质上不还是在把她和林似水当成两个可以交易的物品吗？

    这天冷得可怕，连黄昏都是黯淡的。不仅是现状的她，也是远在西城的林似水，都可悲得要命。

    她的脑海里飘起小女孩的声音，“清洛姐姐。”

    林似水…你为什么要走上这一步呢？我是没得选。那你呢？

    叶清洛坐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被远处的两人围观着，像是看动物表演一样，期待着她会做出怎样，或是像人，或是像畜生一样的选择。

    她就那样静静得坐在那里，过了一会，才慢慢得抬起头，看向沈瑾秋，“你会把林似水的照片放出去吗？”

    ………

    她答应了沈瑾秋的要求。

    在之后的一个月，沈瑾秋确实做到了她所说的要求。叶娍没有再接近她。

    可叶清洛没想到，那之后才是噩梦的开始。而她也找不到沈瑾秋了。

    开始只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后面梦境开始变得完整，甚至于代入了现实的本色而变得晦暗可怕起来。

    而后，梦境开始投射到现实里。她发现自己的幻觉里，充满了那个性侵者，她的母亲的影子。

    事实上在那之前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即使之后因为那的影响，带来的身体记忆是令人厌恶和痛苦的。

    但同时。叶清洛也终于意识到，那两人在那个仓库，对自己所犯的罪恶，并不止停留在明面上的。

    直到第三次因为产生的幻境而吓得额头冒出冷汗，浑身僵直，叶清洛才不得已要暂时离开学校。她把舍友们都吓了一跳。班主任给洛安打了电话，洛安和学校请了假，接她回了家。

    她们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也许有些指标的问题，但基本都在正常范围内。最重要的是，医生也找不到叶清洛身上是什么毛病。

    在和洛安的祈求下，洛安同意了让她买一些安眠药。但是每日不能超过限定份额。

    起初，叶清洛靠低剂量的安眠药，就能正常进入睡眠。因为幻觉越发严重，而通常都出现在夜晚睡前的阶段。

    但随着服用天数的递增，似乎出现了耐药性。即使加大了剂量，效果也不佳了。

    更为可怕的是，她发觉在那些往复的被侵犯的幻觉和梦境中，她产生了欲望。或者说更像是一种被下了药一般的，对性对象的性依赖。

    她后知后觉得想起，在被打晕后睁开眼睛时，她曾经在地板上看到空的针筒。是沈瑾秋。

    在某个发作的夜晚，她强撑起身体，再次前往医院做检查。却只检查出有略微的低烧外，再没有别的异常。而洛安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但只以为是生理上的疾病，而对她担心不已。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糟糕的生理反应和精神幻觉变得愈发严重。

    最严重的时候，叶清洛把自己困在房间里，满头冷汗得窝在房间角落里，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看到那个逐渐逼近的身影。

    “求你…”叶清洛低低得哭着，“不要过来…”

    很快，这种哭声就变成了低低的呻吟和喘息，她攥着床单，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天，女人压在她的身体上摇晃。

    她的身体和灵魂都被囚禁住了。

    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叶清洛的身体很疲累，且很敏感，仅仅是起来的动作，都让她忍不住产生过去性的身体记忆的联想。

    她的眼泪落到地上时，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慢慢得扶着墙往外走，这个点是晚上十一点多。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洛安一个人在照顾她，弟弟也被外婆接走了。

    她走到厨房，在刀架上一众尺寸丰富的刀面前，犹豫了。

    即使已经无法撑下去了。让她认识到，再继续忍受现在的折磨，不如死比较好。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心。

    可在真正面临前，她还是不可抑制地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犹豫后，她还是拿了尺寸最小的水果刀。也仅仅是先尝试着在手腕上划一道。她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克服这种恐惧。

    一直到下手前，她的手都是颤抖的。可是等鲜红的血液真得从伤口出流出来时，她忽然发觉死也许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可怕。

    比起被侵犯的恐惧，事后的狼狈，多日来精神上折磨的痛苦，这时的一点害怕和疼痛都变得不足为奇了。

    但叶清洛还是把刀放了回去。她想，还是要换一种体面的死法。她不希望吓到家人。也不希望她们难过。

    如果能让妈妈以为自己只是离家出走就好了。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死去。也不会伤害到其他人。这样她也无愧于这么多年，妈妈对她的养育之恩和其他亲人的关心了。

    叶清洛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但她没料到，仅仅是对方的一句呼唤，就会让她眼睛发酸。

    “清洛？”

    是妈妈。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了。也不会再为此害怕和恐惧。

    可是在看到那个总是温柔着望着她的妈妈，看到她的妈妈此刻担忧的眼，听到对方颤抖的声音时，叶清洛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一瞬间涌上的委屈和不舍，像是骤然淹没山头的洪水，她所以为的自己能面临死亡的冷静似乎也只是表象而已。只剩对妈妈的依赖，和想要诉说委屈的心情。

    这一刻，叶清洛感觉自己仿佛从未经历最黑暗的这些时日，而还是过去那个被家人宠爱着，没长大的小女孩。眼泪从她的眼里涌出，声音也变得委屈极了，“妈妈。”

    她看着洛安流着泪，只发出抽泣的哽咽声，没再说话。她好怕，如果继续张口，她会什么都想告诉她了。

    告诉她。妈妈，我好害怕。我好疼。妈妈，我舍不得你。

    女孩抽泣着，就像是过去的每一次，受了委屈后，只想不管不顾得投到妈妈的怀抱里。像是在未出生前，蜷缩在妈妈的子宫里一样。

    她的耳边是洛安急切又担忧的声音，洛安握着她的手，紧张得说，“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洛安的手发着颤，小心得看着伤口又不敢碰。

    其实只是个小伤口。叶清洛下手前很怕，根本没敢下重手。现在也只是流出了一些血。

    但看在洛安眼里，就仿佛是大创伤了。仅仅是看着，她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去看自己的女儿。

    “是不是很痛？”洛安咬住了唇，她忍着对女儿的心疼和担忧的情绪，转身去书房给叶清洛拿药箱。

    在这样温柔的关怀下，叶清洛反而哭得止不住了。

    女孩被带到桌子边处理伤口时，哭得鼻子都有鼻涕泡了，她还打了个哭嗝，是很狼狈的样子。却也没有抬手去擦，很乖得把手放在那里，让妈妈处理伤口。

    整个过程中，叶清洛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多么依赖得看着洛安。洛安在被这样注视的期间，忽然感觉好像回到了女儿的小时候。清洛七岁的时候，出去玩，不知怎么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皮。不哭也不闹，保姆在边上看着，她也不跟人讲话。自己走回家，推开门看到洛安就开始哭了。弄得洛安还以为谁欺负了她。

    当时处理伤口的时候，清洛也是这样看着她。小小的身体靠在她怀里，可怜巴巴得盯着她看，腿也是乖乖得放在那里，让洛安处理伤口，动也不动。

    现在是个大姑娘了。哭起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给她包扎完，洛安就抽了几张纸，很轻柔得给她擦眼泪和鼻涕，一如过去女儿还是小朋友时候的样子。

    叶清洛瘪着嘴看着她，眼睛鼻子都哭得红红的了。洛安把她脸上都被眼泪浸湿的头发别到她耳后，又说:“妈妈给你拿个毛巾擦擦脸好不好？”

    洛安刚想起身，却被拽住了手。洛安低下头，叶清洛用得是完好的那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女孩像是回到了年龄小的时候，最依赖她的年纪，委屈巴巴得盯着她说:“妈妈，不要走。”

    “还是很疼吗？”洛安心疼道，“要不要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女孩摇了摇头，却还是那样依赖得唤她，“妈妈。”在洛安担忧的视线中，叶清洛紧紧得抱住了她。

    “妈妈。”她只是用哽咽的声音，这样一遍一遍得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