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白栖阳找来 跪地哀求 确定关系
来人没有看凌子峰,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身体颤抖,非常激动。“主人……”他悄悄叫我,虽然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但我认出了口型。 是白栖阳。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瘦了许多,尽管已经竭力打扮光鲜,但眉宇憔悴,身上笼着说不出的低郁,黑眼圈很重,满眼红血丝,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胸膛也单薄了许多,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倒下。 但他的眼神却十分明亮,闪烁着偏执的、近乎疯狂的光,死死盯着我,像是快要饥渴至死的沙漠旅者突然见到绿洲和水,完全无法自控,只剩下生命本能的渴求。他踉跄着跑几步,来到我面前,身体不停颤抖,眼圈发红,双唇打开又合上,讷讷说不出话来。 凌子峰眉头一扬,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游移,带着审视,凌老爷子推门而出,看到我们时也是诧异,“白总怎么在这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过来。”我对白栖阳说,带着他走入单元门,上了楼梯。单元防盗门在弹簧的作用下慢慢关上,隔绝了外面两人探究的目光。然后,白栖阳就在楼梯上突然对着我跪了下去,“对不起,”他声音嘶哑,“对不起,主人。” 我眉头一跳,“楼道有监控,起来。” 他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惴惴不安地站起来,束手束脚地跟在后面,表情忐忑。 “主人……对不起。”他又说,悄悄地看我的表情,似乎很怕我会生气。我倒也并不生气,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更多的是不解。 “你怎么找来的?”我拿钥匙打开家门,让他进去。 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然后找到我的?我自问一直对个人信息保密的不错,和圈里人也没有加过社交号,每次从清域离开时都会留意,应当不会被人尾随跟踪。 白栖阳没有想到我会让他进门,受宠若惊。他低着头,垂下眼睛,眼神不敢四处乱瞟,小声忐忑地说:“我查了那段时间从帝都离开的人,通过安检照片找到的您。”远程出行方式需要实名制,有了姓名和身份证号,后续的一切就很容易了。 “那么多人,一个一个找的?”我惊诧,这可是不小的工作量,而且一般人也调不出机场和车站的出行名单与安检记录。 “没有,很幸运,是从机场开始查起,没多久就找到了您。”他轻描淡写地说,又用那种自以为很隐蔽的目光看我,眼神近乎贪婪,好像我是一块肥美的红烧肉。 我:…… 见我不说话,表情也淡淡的,白栖阳一下慌了,立刻跪下去,他动作很大,膝盖直直地磕到地板上,“咚”的一声,听着就疼。他却毫无所觉,只急切地看着我,惶然说:“对、对不起,主人,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这样查您,更不应该不经过您的允许,私自来找您,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要死了……” “什么?”我一惊,要死了是怎么回事,绝症吗? “……再见不到您,我真的会死的。我忍不了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每天每天都在想您,想得要疯了,是实在忍不下去才找来的,求求您原谅我,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不想违背您的命令,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主人,求求您,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生气,好不好,求求您……” ……他这般表现,着实吓我一跳。 白栖阳就像疯子一样,扒住我的腿,不停哀求,眼神癫狂,语无伦次,前所未有的狼狈。他变得很瘦,不到一个月就从肌肉饱满、身型壮硕变得脸颊凹陷、肢体单薄,曾经合身的衣服挂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全然不像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他。 在我记忆中,他从来衣着光鲜,精神饱满,带着上位者压人的气势,游刃有余,即便在调教中被快感捕获时,他也是自信的,竭力将每个命令做到最好,全方位向我展示着他的魅力,身体漂亮,灵魂闪光。 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狼狈低微,跪在地上哭求,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像被扔出家门的流浪狗,在暴雨天无助地回来哀求主人。他太慌乱,整个人像扒住救命浮木一样抱住我,力气不自觉地越用越大,箍得我腿疼。 我不得不安抚他,摸着他的头说,“好了,没事了,我不生气,不生气。” 他剧烈地抽气,一开始都没有听到我的话,后来随着我抚摸他的动作才慢慢安静下来,用侧脸依恋地在我腿上蹭,深深呼吸,像是在闻我身上的某种味道。然后我发现,他两腿之间慢慢鼓起包,竟然是勃起了。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闪电般地放开手,局促地扯几下上衣的衣摆,试图盖住越来越明显的胯下,讷讷道歉,“对、对不起。” 他的骄傲,今天全都狼狈地落在了泥里。 我说:“起来吧,去沙发上坐,我们谈谈。”我想和他交流一下,我感觉他应该是有某种病,比如说性瘾,所以才对这件事情这么依赖,甚至把自己弄得无比狼狈。 白栖阳却是一惊,惶然抬头看我,怕我还在生气,见我神色如常,才小松一口气,犹豫着说:“我……还是跪着吧。” “地板硬,时间长了对膝盖不好,起来。”我说。 白栖阳似乎还不太情愿,磨蹭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小心地只坐了沙发的一个边角,我给他倒一杯水,他都要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双手接。 他的受虐癖真的很严重,严重到不想在我面前做人。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想了一下,选了一个比较圆融的话题,展开对话,谁知白栖阳听后,眼圈倏然红了,深呼吸几下才压下去,勉强提了提嘴角,说:“我太想您了。” 我:“……你,是有这方面的依赖症吗?生理或者心理上。”一般人绝不可能因为不到一个月的分离而瘦到这种地步,况且我们以前也不过半月才见一次面。 “……是,我有病。”白栖阳说。 我说:“介意讲一下吗?我们聊一聊。” 白栖阳的故事,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出生在权势煊赫的大家族,从小肩负着家人的期待和传承的重担,必须将一切做到最好,才能不负上一辈威名。他过得很不开心,觉得很累,非常压抑,却没有办法排解,直到接触SM调教,才终于找到发泄压力的方式,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有一个大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从军离开了家,我们家做军用器械生意,必须得有个人扎根军队,才能保住家族稳固,所以大哥去了,出生入死,立下军功,到现在都没能回来。” “从小,家人就对我说,你如果不立起来,那你大哥拼搏得来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我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白家活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家,我如果撑不起来,白家主支就要败落,父母奋斗一生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可我也是个人,也会不开心,也会痛苦,也会绝望,我甚至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死了。可我连死都不能,我如果死了,白家为培养我花费的三十多年心血,岂不都白费了?我抛下责任一走了之,白家怎么办,跟着我工作的人怎么办?我不能死。”白栖阳说着,话里满是迷茫。 我越听越心惊,感觉他这已经不是简单地抑郁,而是有了厌世自杀倾向。 “我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他一连说了三次痛苦,表情控制不住地有些扭曲,“后来我有幸读到Danger的书,知道世界上还有BDSM调教这种东西,又特别幸运地遇到了主人,被主人调教,我才知道活着原来这么好,可以体会到那么多快乐和舒服,有过第一次之后,就再也离不开了。” “被调教的时候,会特别舒服,心里满满地都是安全感,完全想不起烦恼和忧愁,很快乐,有主人在前面领着,我什么都不怕。调教完后,也会有一段时间感觉身体状态特别好,像一个健康的人,呼吸的时候不再痛苦,那些想把我拖进地底去的黑影也没有了。但是过一段时间后,原来的感觉慢慢就会回来,得要再一次的调教,才能治愈。我就像吸了毒,有了依赖,完全离不开您。” “一个半月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我、我忍耐不了,实在到了极限,才忍不住来找您的。我不想死了,我想跟在您身边,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恳求地看着我,可怜兮兮,“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不讨您的欢心,以致于您根本不想要我,可我……想求求您,可怜可怜我,我不敢奢求很多,就像以前一样,半个月一次就好。” “……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再长,我真的忍不了,求求您。”他把姿态放得很低,卑微到了尘埃里,低着头一直哀求,“您离开后,我很快就睡不着觉,疯了似的想您,不能工作,也不能生活,每天精神恍惚,好几次出现幻觉,甚至想要……很抱歉给您添麻烦,可我真的离不开您,求求您,您那样仁慈,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 他神情狼狈,眼圈通红,大颗大颗透明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像成串的珍珠落下,打湿了深色西裤。 我不忍卒听,抽出纸巾递给他。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这样一个刚强坚定、重权在握的男人,竟然会有那么敏感多思、抑郁不宁的内心。很少哭的男人,偶尔哭起来,就格外打动人。 他比我可怜多了。我虽然母亲早逝,被父亲抛弃,但总还有外祖母把我养大,我也曾无忧无虑地走过童年和青少年,可白栖阳却活得痛苦多了,所有亲人都在给他施加压力,只有在调教中,他才能获得些许放松。 可偏偏,他连调教都只能接受我一个人。 “你有没有试过去看医生?”对这样长期的心理抑郁,专业的心理疏导和治疗是很必要的。 “……试过,”白栖阳胡乱地擦一把脸,手纸慢慢握紧,“医生给开了药,很多很多药……但不管用,一点用都没有。只有您,只有您才能救我。” 我是他的药。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沉默下来。白栖阳也不敢再说话,低着头,偶尔忐忑地看我一下,惴惴不安,像临刑前等着宣判的犯人。 “我没有不喜欢你,”我说,“你是一位特别优秀的M,任何喜欢调教的S都很难拒绝你。” 白栖阳屏住呼吸,表情紧张。 “我不接受你,不是因为你不好,只是因为我不想收私奴。调教主奴关系是非常亲密、掌控力很强的关系,主人不仅要调教奴,更要引导他,帮助他,安抚他,对他负责。我今年才刚刚二十岁,只是个出身平凡的普通人,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完全掌控,怎么敢说去对其他人负责。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贸然接受私奴,是很不负责任的做法。” “……您真好,”白栖阳小声说,声气低弱,“可我不需要您负责任的,您只要……随便弄弄我就好。” “我如果今天接受了你,日后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放手,会不会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我不确定地问白栖阳。 白栖阳怔住,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领会出言外之意,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我,急切摇头,“不、不会,主人,只要您愿意接受我,我怎样都可以,以后我会努力争取,但如果有一天您厌倦了我,我也绝不会怨恨,求求您留下我,如果没有您,我现在就活不了的。”他手足无措,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从沙发上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想扶我的膝盖,又担心冒犯,无措地收回去,放在裤缝处,手指在裤缝线上拧磨,“主人,主人,您那么仁慈,可怜可怜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以后的事情,全部由您说了算……” 他颤抖着,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害怕失去,因此格外惶急,形容狼狈。 我暗自叹一口气,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可眼下却不能不管他。 认真说起来,他和我其实没什么关系,他是生是死也与我无关,可哪怕仅是一个陌生人,在你伸伸手就能救助别人的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吝啬呢?这个人可能与你情感无关,但他之于另外一些人,却是骨肉至亲、背后支柱。 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被爱护,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值得被关注,而每个对陷入绝望的人,我们都祝福有朝一日他能走出黑暗,重获新生。 这与主奴无关,与其他无关,仅仅是因为我们是人,是同类。 我摸了摸白栖阳的头,让他靠在我的膝盖上,说:“乖,不要怕了,主人在这里。” 白栖阳猛地顿住,然后伏在我膝上,痛哭出声,哽咽难言,“谢谢、谢谢您……谢谢……” 我没有出声安慰,只抚摸着他的头发,慢慢安抚他。 这个时候,或许已经不再需要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