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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回忆来袭

    #一个已经被治愈然后只剩下甜的故事

    #今天很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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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在17岁以前,席徴听到这句话会深以为然。

    他的童年大部分都是在一间昏暗的房间中度过,伴随着女人阴晴不定的脾气和脱皮衣架的招呼。漫无止境的黑暗、恐惧和疼痛,构成了他全部的童年。

    他的母亲是个可怜人,邻居都这么说。

    漂亮的小镇女人,凭借聪明的头脑和刻苦的学习,考上大城市里的重点大学。然后灰姑娘遇上了他的王子。

    “从此,王子和灰姑娘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女人坐在席徴的床头,轻轻地拍着盖在男孩身上的被子,面容哀伤地讲述着一个幸福的童话故事。

    “妈妈,既然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哭?”

    “因为太感动了。”女人强颜欢笑,“王子会是个体贴负责的丈夫,灰姑娘会是个贤惠能干的妻子。”

    “阿徴以后结了婚,也要做一个体贴负责的丈夫,给妻子爱护和关心,知道吗?”

    “好。”男孩说,“我还要做一个孝顺的儿子,让妈妈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不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女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嘴唇剧烈的抖动起来,伏在男孩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

    而后,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样样都要钱,样样都要她亲力亲为,重活脏活臭活和筋疲力竭的生活磨平了女人的棱角,也夺去了她的温柔和体贴。

    在男孩发高烧的一个夜晚,因为没有钱打车只能自己背着他跑去医院,却因为忙碌了一天体力不支在路上跌倒的时候,女人终于坚持不住彻底崩溃。其实,去了医院,她也没钱治啊。

    她放任男孩躺在家里摇摇晃晃仿佛即将支离破碎的床上,冷漠地说:“活不活得下来,听天由命。”

    女人终于获得了一次上天的垂怜,她却开始变得有暴力倾向。

    男孩渐渐长大,遗忘了幼时的承诺,在女人因为他不小心将一个碗摔在地上而惹来一次暴打的时候,他瞪着阴鸷的眼睛,恶狠狠地说:“我恨你。”

    一开始只会因为犯错而挨打,到后来,会因为各种奇奇怪怪不值一提的小事挨打。男孩的身上,常年都是青紫的痕迹。他瘦弱不堪,面色如土,看起来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好在,男孩遗传了母亲聪明的头脑,甚至青出于蓝。初三毕业的时候,他因为一个中考状元的名头,第一次获得了女人由衷地夸赞。

    青春期的男孩开始疯狂长个,一个暑假过去,旧的衣服一下子就全不能穿了,家里的钱却因为全部交了学费而变得拮据。幸而,重点高中是有校服的。两套校服伴随着席徴渡过了他的高中时期。

    高中三年是寄宿制,即便是寒暑假,席徴也是不愿意回家的。长大之后的席徴,冷漠,无情,仿佛患有感情缺失症。他很难兴奋,也很难感动。不会笑,也不会哭。

    充满暴力的女人,除了让他变得冷漠之外,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的性癖。

    舍友们在夜晚窝在一起看片,一个个面红耳赤,他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反而,在看到一个有捆绑和鞭打元素的片子时,他的欲望第一次变得躁动起来。

    他开始接触这个圈子,然后那些加之于他身上的伤痕,都被他以另一种方式转移了出去。但这只是一种情绪和压力的宣泄,两年过去,直到他高考完毕,他的心依旧是空的,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装进去。

    同学、室友、认识的不认识的,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个无面之人。只有阴暗潮湿的爬满青苔的出租屋里,女人扭曲的脸日益清晰。

    高考考完最后一科,他还是回了家。但女人却并不在,邻居说昨天还看见了她。于是他等到了晚上。

    夜色浓稠,扩大了他的焦躁。他不幸的童年由这个女人造成,记忆里的令人窒息的灰暗和压抑烙印在他的骨子里,让他无数次的失眠。他无疑是恨她的。可在安睡的夜晚里,他仍然会梦见再早记忆里母亲身上的馨香和柔软嗓音。

    他去报了警。

    是女人前夫的妻子动的手。前夫家大势大,当地的警察局也不愿意招惹是非。最后还是一个面貌冷峻的警察带着他的几个下属去找的人。

    女人受了重伤,虽然被救了出来却也奄奄一息,还牺牲了那个面冷的警察。

    面对这样一个结果,席徴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不报警比较好。

    纯白一片的病房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女人卸下了她全身的刺,恢复了她身为母亲的柔软,变回了那个在男孩床头温柔讲故事的女人。

    “阿徴,对不起。”女人唇色苍白,“原谅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瘦弱的男孩长成了高大俊朗的少年,眉目像年轻时候的她,笑起来应该是温柔多情的,可惜她很久没见过他的笑了;嘴唇和鼻梁则像他的父亲,凉薄锋利,抿着唇淡漠着不说话的样子,就更像了。

    女人最终也没有等到少年的回应,她闭上了眼,鬓发间划过一滴忏悔的泪。然后白布裹尸,结束了她荒唐可悲的一生。

    席徴很奢侈地买了一箱酒,坐在院子里看着模糊的月亮和远处的繁华灯光,一瓶一瓶喝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喝酒。邻居劝他节哀顺变,可他一点儿也不难过。他只是心里很空,想填点东西进去。

    城中村的环境说不上好,放眼望去,残垣断壁居多,连盘根的常青树身上都是岁月斑驳的痕迹。

    他第一次喝酒,越喝越清醒。于是他停止了这种愚蠢的行为,穿梭在夜晚的城市里。走过几条僻静的街道后就是繁华喧闹的不夜城。

    公园里人来人往,他坐在长椅上,听着燥热的蝉鸣看着孩童们奔跑,大人的笑语声和儿童的嬉闹声在公园里混成遥远的天音,从他身旁缓缓流淌而过。

    “哥哥,哥哥。”

    感觉到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终于注意到眼前这个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眼睛澄澈明亮,弯着嘴唇笑得很干净。

    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脸色冰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许是夜色太浓,公园里暖暗的路灯又太柔,将席徴的脸部轮廓氤氲出些许平和的意味。少年没有感受到席徴的冷淡和拒绝,弯腰凑到了席徴的跟前。

    “哥哥,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啊?”少年双手合十,恳求道,“很简单的,等会儿我妈来找我,你就说我一直在这里遛狗。”说着,少年扯了扯手上的狗链。狗链那头,是一只小金毛。

    席徴视线短暂的在狗链上停留了一会,重新又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正巧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嘉羽?你跑哪儿去了?”

    “在这儿呢,妈。”少年转过身对着声音的方向招了招手,“我带着小斑点一直在这遛弯呢。”

    女人将信将疑地看向了少年问:“是吗?”

    “是的。”少年的双手背在身后,左手食指反复绕着大拇指尖摩擦转圈。

    居然撒谎还有小动作。

    席徴忽然站起身,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他看着少年,薄唇微勾说:“是吗?我怎么记得你是刚才才过来的?”

    “……”

    席徴转身往旁边的一条小路走,不再管身后的鸡飞狗跳。

    “妈,你听我说。”

    “我只是去网吧找燕鸣玩而已,没玩游戏!”

    “这回是真的!!!”

    -

    公园里发生的这件事只是席徴荒芜的年少时光里的微不起眼的一根杂草。

    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如同过往所有的事一样。

    -

    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这间逼仄狭小的出租屋,眉头拧得很深。屋外还等候着一批人,名贵的汽车停在坑坑洼洼的路边,引来了一群青年男女的驻足。

    男人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席徴,两个人抿着几乎一样的薄唇对视着。

    “谢徴,高考理科状元?”

    席徴还没有去查成绩,也不知道学校已经挂起了大红的横幅,高考这样的人生大事,他好像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个男人,他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一双眼眸古井无波。

    男人的眉越皱越紧。

    “去跟我做亲子鉴定。”

    -

    席徴多了一个父亲,名字由谢徴改成了席徴。

    “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母亲怀孕了。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向你爷爷妥协,和她离婚。”席文璋说,“她太固执太高傲了,竟然选择了净身出户。不然也不会让你苦那么多年。”

    席文璋让下人给席徴从头至尾置办了一身行头。17岁的少年已身姿挺拔如孤松独立,被细致装扮后,身上那种冷清疏离的气质便越发明显。

    “果然是我的儿子。这样的气质,像年轻时候的我。哈哈哈。”席文璋并不介意席徴的冷淡,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高兴地大笑不止。

    他高兴,当然不只是因为儿子像他。

    状元及第,风光无限。连带着席文璋在席老太爷跟前都得了脸。

    席家黑道起家,在民国战乱年代也就是一窝土匪。老太爷和他的一帮兄弟都是草莽武夫。他们虽然胆识过人,但都没正经上过什么学。状元,是个稀罕物。

    很快,帮派上下都知道了席老太爷找回了一个流落在外十七年的文曲星孙子。

    -

    席徴再次穿梭在城市漆黑的夜里。不过,这次,他受了伤,身后还跟着一个索命鬼。

    他从城中村拼命往市中心跑,然后看见了路边的一条狗。

    小斑点。

    遛狗的少年惊讶地张大了嘴。

    -

    梁嘉羽把医药箱搬到了席徴的面前:“我妈不在家,我也不太会处理伤口,你说,我做。”

    梁嘉羽语气不太好,显然是还记着那天在公园里的仇。

    席徴伤势很重,半边肩膀都浸了血,疼得手指都在抖。他还是没让一个初中的小孩来处理伤口,自己动了手。

    梁嘉羽看他疼得汗流不止,仍旧一声不吭。态度好转了不少。眼中也有了钦佩之色。

    “我爸是个警察,经常受伤。也跟你一样,都不喊疼的。”梁嘉羽蹲在他面前,帮他递东西,“是个英雄。”

    席徴没什么精力和小孩闲谈,等处理完伤口就准备走。恰巧,屋子的窗户被破开,一个穿黑衣戴面具的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算了算他发实时定位的时间,从席家到这里,那些人再慢都应该赶过来了。

    对方也知道时间紧迫,不多废话,抡起棍子就往席徴的脑袋上砸。

    对方几次都对着席徴的脑袋动手,是冲着要他命,或者让他傻来的。

    席徴受了伤,动作滞涩,堪堪避过头。棍子砸在肩膀上,才包扎好的伤口又洇出了血。

    又一棍子抡起,眼见着躲不过,他放弃了挣扎。

    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如今从哪来,回哪去。也挺好。

    棍子闷声砸下,一个人影扑倒他的面前,抱住了他的头。他的眼睛被遮住,但,本该一片黑暗空洞的世界,却奇迹般亮起了一颗星星。

    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流下,并不是他的血。

    画面渐渐昏暗,模糊了房间内越来越多的人影。嘈杂的人声对他来说依旧只是遥远的天音。

    鲜血在男孩的脸上流淌,掩盖了他煞白的脸色。一双纯澈的眼眸中惊惧未散。

    -

    黑暗中,席徴倏然睁开了眼睛。

    明朗的月色洒进卧室,转过头,席徴对上了梦中那双纯澈的眼。

    “主人……”小宠物有些愧疚,“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他有点认床,第一次睡在外面,他都会睡不着。而且,他的屁股和手掌都有点疼——是的,每天晚上的十鞭改成了用戒尺打手掌十下。打得不重,他的手掌没有肿,但泛了薄红,现在还有一点余痛。

    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然后他被拢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两个人身上是同款的沐浴乳香味,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睡不着吗?”低沉喑哑的声音贴在耳畔,带着滚烫的吐息。

    温暖的怀抱……暧昧的说话姿势……好听的声音……梁嘉羽悄悄红了脸。

    “嗯,认床。”他小声地埋怨,“还有屁股疼,手也疼。”

    席徴坐了起来,背部靠在了床头,看了眼身侧躺着的小学弟,对他说:“过来。”

    梁嘉羽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听话地爬了起来跪在了他的身侧。

    梁嘉羽看了眼席徴的坐姿,这个样子挺适合otk打屁股的。他心里突然有点紧张,心里想着,就翻来覆去吵醒了他而已,应该没有那么伤心病狂要打他屁股吧……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屁股和手掌更疼了。

    他抬起眼偷瞄了一下,月色如银,描绘出主人面部清冷的轮廓线。

    梁嘉羽挨了打的那只手被牵了起来,然后被放进了两只宽大的手掌中,随后,轻柔的抚摸和按压传来。他在给他按揉还有点痛的手掌。

    揉了一会,席徴就抱着梁嘉羽坐在了自己腿上,调整着姿势让他靠得舒服的同时避开了和他臀部的直接接触。

    月光流淌的房间里,一片宁静。梁嘉羽横坐在主人的腿上,靠着主人的胸膛,静静地呼吸着。困意席卷了他。

    席徴的手轻轻地拍着梁嘉羽的背,哄小孩似的哄着他睡着了。均匀细微的鼾声响起,他低头吻上了梁嘉羽柔软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