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宠物的位置/来自地下室的邀请
另一边，雅被胥寒钰带了回去。 和雅想象的不同，那是一个明亮且亲切的地方。那些虫族热情地向这边打着招呼，对他的存在也淡淡，甚至还有些欢迎。 他一直以为外面是非常恐怖的地方——离开雄虫就是落入比死亡更空寂，无助，黑暗的深渊，漫无天日。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你的吃食、衣物、用品……都是瞻仰你的容貌从饲主那边得到的恩宠，你不知道这是外面多少雌虫拼搏得来的血汗。” “废物。” “寄生虫。” “只知道消耗无辜雌虫的努力的废物。” 在他们的口中，外面的雌虫皆劳苦不堪，日复一日地摸索在地底在荒区，为的只是集聚那些雅身边随处可见的珍宝，献给雄虫，为了远远的让雄虫心中舒适。而雅和其他宠物是出生就站在终点的雌虫——他们在雄虫身边长大，从来不需要自己努力起做什么，生产什么，还能够与雄虫相见言语。 雅想过自己会去哪里，反正不是比深海舒适的地方——一样的黑暗，但没有海的宽广，并且喧闹拥挤。 “哈？你这点事都做不好？”教导老师抽到手心的教鞭带着训斥，“今天之内给我把这十本书背出来！不然你拿什么和饲主说话？这点见识都没有，怎么逗饲主开心？” “啪！” 教授揉了揉自己过多用力而有些疼痛的手，看着眼前幼虫脸上的红肿；“对，就是这个表情，神态再纯净的一点，对……眼泪多一点……没让你皱脸！！！眼睛睁开！不许皱眉！谁让你做这种丑陋的表情了！你怎么还学不会哭！都是什么东西！受痛反应训练你是想不及格吗！” “疼痛？你要记住在饲主面前这叫疼爱，好好道谢！” “你知道外面的雌虫要学什么吗？他们学的都是粗略的侍奉之道，只有你们这些被雄虫饲养的孩子才能学这些精品，这可是多么高级的虫才能兑换的课程。” “呵，既没有钱又没有权，也就一张脸了还不好好锻炼。” “你……是不是胖了一点？这是什么？不需要的肉！今天的仪态训练加两个小时，不要再让我发现你乱吃东西，朋友？朋友会把他那份给你害你肥？” “站直了！” “真好啊，用学习也不用锻炼，你知道外面的雌虫这时候都在做什么吗？他们可是在为了将来能给雄虫献上财富而努力学习，而你们只需要在这里吃喝玩乐。” “不要！我不要走！雅救救我！救救我！替我和饲主求求情！求求你了雅！饲主那么疼你你求情他一定会听的！雅！！！！” “真可怜，被扔出去了呢。” “雅，我要走了跟我一起吧。” “会被抓走的吧，他们最恨我们这些雄虫养大的雌虫了。” “听说了吗……听说又有我们这样的雌虫被抓住了残虐。” “外面被残虐的很多啊……因为不在中心，雄虫也看不到，他们就要怎么乱来就怎么乱来了。” “我想那些事不是常态……只是对我们的常态……因为我们和别的雌虫不一样。” “我好害怕……我不想走……” “你问外面的世界？嗯……不算假的。” “乖乖的当宠物不好吗，这里有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衣服，还有侍从伺候你，甚至可以见到雄虫。” “你在听吗？” “啊！很抱歉。”雅看着眼前带他回来的虫族。 “你看上去很喜欢这里。”胥寒钰把雅送进卧室，一边整理自己的衣冠，一边开了浴室，转头看到雅有些充楞的表情。 “在想我怎么发现的？因为你刚刚一直一副‘原来没那么坏’的表情。”胥寒钰放了热水，“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不一样。 但也不会有太多不一样。 他和其他雌虫不同，只是还没有展露出来这种不同。 水族的容貌，被调养出来的姿态，以及对事物一窍不通一的技能。他和这里的虫族不一样，像是混入蓝色鱼群的红色的鱼，只会引起原来平静鱼群的不适。 每个雌虫都有自己发展的方向，家虫的技术，战虫的武谋，宠物的讨好。每个雌虫也有自己的位置，从自己的位置出发去讨好雄虫，接近雄虫。只有宠物是一开始就在雄虫身边的，会一直在，或者中途被抛弃。 胥寒钰让雅去洗澡，自己出去买点雅用的衣服，刚好门口的家虫看他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顺便去听听。 “X……”阿肖小声说，“和您一同来的虫刚刚自己先行回去了。” 胥寒钰应了一声，继续等阿肖说不出来的后半句。 “他当时情况有些不对……所以我有点担心。要不您再检查一下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他当然不会说怀疑客虫偷了东西，而且结合对方的行动情况最大可能是偷了同伴的东西逃走了，所以他只能稍微暗示一下。 房间里有胥寒钰开的无感精神域，那是为了防止有虫在雄虫磁场没有完全消散或者斯恩身上还有不该有的残留存在的时候进入。而在自己的精神域里，感知力和辨别能力都是奇高的，胥寒钰自然知道斯恩做了什么，或者说本来就有试探的意思放在那里的。 “谢谢你的提醒。”面具下的虫在地下室外的地方总是带着无懈可击的礼貌性感情，“他只是有些激动所以提前回去了，是我没有预算到他会那么激动，没有提前告知你他可能会提前离开，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吧。” 身为冒险虫和战虫们混在一起四处冒险的阿肖很少见到胥寒钰这种中心级社交言辞，只觉得身为照顾客虫的家虫很被照顾感觉，连忙说：“啊啊不，没事。原来是这样抱歉是我太大题小做了。” “没有，你很负责细心。”胥寒钰又客套了几句。 心里其实在想：看来要去一趟中心了。 之后又向这里买了几套备用的衣服。冒险者不但会四处寻找资源，还会记住几个常去的地方的物质差价，常备一些货物；碰巧现在有几件还挺漂亮的衣服。团里的虫看了看客虫看上的精致服装，又看了看胥寒钰身上的黑袍：“X的衣品很独特啊。”不太日常，自己穿得像是低下哪个阴暗处的雇佣者随时要去干坏事，给刚刚救回来的虫穿得像是中心的高等虫族要出入雄虫活动区。 “只是看着有趣，想起来我身边有几个虫应该很适合。” “哦哦！是很适合漂亮的家虫呢，是X的朋友吗？” “嗯，是的。”胥寒钰接过衣服，又买了几件日常一点的。 “X对朋友真好啊。”这几件衣服都不便宜，明明没给自己买什么好东西，就给朋友买了这么贵的衣服。 “没什么，他们也经常送我一些贵重的东西，总要想着回礼的。” 递衣服给胥寒钰的虫很自然地想到这是一个多么细腻又慷慨的家虫，而且有情有义。而完全没有想到是眼前这个虫在家里囚禁了几个雌虫，还准备买道具回去装扮着玩。 等胥寒钰带着衣服回去的时候雅也洗好澡了，站在浴室里好像准备等水自然干。 “怎么不擦一下？”胥寒钰拿出了毛巾，很自然地帮雅擦拭身体。 因为毛巾都是提前备好的，雅怕自己用了会影响正主的使用，所以才准备晾干自己。 “谢谢。”雅握住了毛巾，“我自己来就好，一开始没有找到。” 胥寒钰也不强求，松开了手去换床单。 虫族，尤其是雌虫的鼻子挺灵的，虽然用精神力做够痕迹分解但还是换一下比较好。 胥寒钰动作很快，带着衣服去的时候雅刚刚擦好：“喜欢哪套？” 雅选了一套暗灰色的。 黑袍中的虫族没有走，雅也没有提醒他应该离开。 隔着面具，雅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乎因为环境不对而没有展露出来的危险事物。 雅不在意。 就像他说的，宠物在离开饲主之后就没有什么了，危险还是其它他都无所谓。 “我之后要再这里待一段时间然后回家，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你带到我家。那可能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比较偏远，也没什么虫，但还能算一个归处。” 雅听着，没有什么反应。海底一样不是什么好地方，偏远，没什么虫，一个归息之处。 他不知道对方在等什么，一个许可吗。 “如果我说介意呢。” 胥寒钰在面具下笑了笑：“那你可以当这个邀请不存在。” 眼前的虫族是很漂亮的素材，漂亮的像是被精心呵护，又在残忍中制造出来的易碎品。正是这种气质的素体，才是会在面临黑暗的时候自己踏进去，并且不带不该有的奢望。 对，胥寒钰在等对方说愿意。 雅低着头：“那是一个会有痛苦和黑暗的地方吗。” “会有。” 雅的嘴角勾出事情走到意料之中的弧度：“是吗。” 他穿好了衣服，拿起毛巾清洗：“那里会很寂寞吗。” “如果你和别的虫相处的好的话就不会。” 和别的虫？“在你家？” 胥寒钰这次没有答话。 到底如此吗。 雅把手中的毛巾晾起来。他没有应，也没有拒绝，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