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

    身体陷在松软的被褥里，郁沵翻了个身趴着，睁开被眼角分泌物黏住的上下眼皮，床头柜上的钟表，时针指在4和5之间。

    闭眼冥想，嗯，明天12：00是作业最后提交期限，今晚熬夜赶，还来得及。

    “嗡……嗡嗡嗡……”

    手机振个不停，郁沵以为是闹铃，从枕头底下拨拉出手机，正疑惑他定这个点的闹铃了吗，屏幕上的消息跳出来，好家伙，郁沵惊坐起。

    班级群里来自班长的消息：“@××，@xxx，@oo，@ooo，@郁沵，这几位同学一直没有提交作业。前面预留给大家做作业的时间不短的，不能一直拖延，这对已经提交了作业的同学也不公平。

    以上来自顾×老师的通知，请以上同学尽快提交作业。”

    怎么今天就交作业了？他明明记得是明天啊？

    郁沵抱有一丝侥幸，可能这位顾老师是记错时间了，他年龄大了，之前就记错过时间。

    可是另一门课程群里，老师亲自下场通知：“我在作业系统里，没有看到@xxx，@###，@郁沵同学的作业，本次作业占期末总成绩40％，不提交则本门课不及格，需要重修。

    三位同学是有什么困难还是出于其他原因，请在今天向我提交说明，如果没有任何说明，我得把成绩登上去了，不能影响其他同学查看成绩。”

    每个字落在郁沵眼里，都像在心里砸了个坑，心一寸寸沉下去。

    他真的睡过了，睡过了一天一夜。

    不及格就得重修，他们专业的课本来就不少，再多修这么几门，他下学期还活不活了！

    郁沵一紧张手心就出汗，屏幕上划出了道道水痕。想打字请求老师宽容一天，可水迹太重，输入框都点不开。

    得下床找纸擦一擦，可两条腿像是卷在了一起被压在石头下，怎么都抽不出来。郁沵掀开被子一看，他的两条腿变成了两根白软的面条，像藤蔓一样缠在另一双腿上。

    “啊！不要……”郁沵紧紧抓住齐胤容的睡衣，猛然睁开眼睛。

    “怎么了？”齐胤容把笔记本电脑从身上拿开放到一边，摸了摸郁沵的头，“做噩梦了？”

    “没……不……嗯……”郁沵爬起来，动了动腿，确实是被压着的，不过先没心思管这个。

    齐胤容笑了，“这是做了还是没做？”

    郁沵往枕头底下摸了一圈，没有手机，就问齐胤容：“今天几号？几点了？”

    齐胤容看他刚睡醒的样子懵懵的可爱，忍不住撸了撸郁沵乱蓬蓬的发，“14号，下午6点。”

    “你确定？”

    齐胤容拿过床头柜的手机打开给他看。

    郁沵顿时浑身一轻，松了口气趴到齐胤容身上，头埋着蹭了蹭，“吓死我了，我以为来不及交作业了。”

    齐胤容手从郁沵睡衣下摆伸进去，他故意的，给郁沵洗完澡只穿了上衣，屁股蛋光溜溜，揉了揉又捏了把，“别去学校了，又不是养不起你，在家待着想干嘛干嘛，多好。”

    郁沵掀开被子，他的腿压在齐胤容腿下面，嗯，不是面条。他一心想着那个奇怪的梦，没注意齐胤容说了什么。

    齐胤容见他盯着腿看，认真端详的样子傻乎乎的，就故意板着个脸逗他，“看什么看，你非要塞进来的，不让塞还不愿意，哼哼唧唧的。”

    郁沵抬起头愣愣看他，精致突出的锁骨半隐在棉制睡衣绒绒的领子里。

    郁沵把腿抽回来，屈膝抱住，声音低低地说：“噢……对不起。”

    齐胤容的脸是彻底板不下去了，勾住郁沵的下巴抬起来，刮了刮鼻头，“看你小可怜样儿，又不是让你道歉。”

    郁沵两颗黑眼珠亮莹莹看他，想问那他现在可不可以去写作业了。

    可是估计得写一晚上。

    齐胤容只要在这边住着，晚上就算不压着他做也要抱着他睡。齐胤容现在能宠着他不就是因为他这点作用，他要是写一晚上作业，在金主这儿就算失职，于是一句话在嘴里转了一圈也没说出来，最后鼓了鼓腮，吐出一个“噢”。

    正想着该怎么说比较好，郁沵突然注意到齐胤容肩上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只正在活动的长腿蜘蛛。

    郁沵初中以前住平房，家里墙角的地方经常见到这种腿跟头发丝一样细的蜘蛛，妈妈告诉他不用管，它们没毒也不咬人，还会吃虫子。后来初中搬了楼房，高中又住宿，几乎没再见过它们了，现在乍一见还觉得挺亲切。

    “你别动。”郁沵按住齐胤容的胳膊，眼睛睁得圆溜，凑近了看，这一只身子不算大，比一般的蚂蚁还要小，但腿又细又长，正迈着步子往齐胤容肩头挪。

    “嗯？怎么了？”齐胤容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

    “哎呀它要被你碰掉了。”郁沵把齐胤容的脸掰正，吩咐道：“你不要动。”把自己的睡衣袖子拽过手心，横挨着齐胤容胳膊，手心向上，等着那只小家伙爬到手心上。

    “什么东西？”齐胤容眉头皱起，会动的东西而且小到能用手接，不是虫子就是蜘蛛，想到这顿时汗毛竖满脊背。

    齐胤容立刻跳下床，郁沵拽了一下没拽住，眼睁睁看着齐胤容以比扒他衣服还要快的速度脱掉睡衣扔到墙边。

    即将到手的小东西就这么不见了踪影，郁沵有些不甘心，趴到床边往地上看。

    齐胤容眉头皱得死紧，用手扑拉自己的脖子肩膀，总觉得身上有残留的一肢半腿，“什么东西？你看到了吗？掉哪儿去了？”

    郁沵找了半天没找到，丧气道：“就一只小蜘蛛嘛，你动作那么快我怎么知道它掉到哪儿去了……”

    “蜘蛛？房子里居然真有这种东西？”齐胤容居高临下扫视了一圈地板，觉得哪儿哪儿都可疑，哪儿哪儿都被多腿的生物攀爬过。

    不行，这房子是待不下去了。齐胤容走过去胳膊一捞把郁沵扛到肩上。

    “哎……你干嘛呀？”郁沵除了幼儿园时候骑过他爸脖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扛，吓了一跳，肚子被硬实的肩膀硌得难受也顾不得了，伸着胳膊扑腾了两下，结果被打了屁股。

    “老实点儿，摔了可不管你。”

    郁沵不动了，撅嘴道：“噢……”心里暗暗嘀咕，不就一只蜘蛛吗，至于反应这么大吗，又脱衣服又换房间的。

    齐胤容开门的时候，郁沵捕捉到床边地板上鬼鬼祟祟的小东西，激动地拍齐胤容的背，“我看到了看到了，在那儿！”

    齐胤容转过来，刚好看到它，小东西抬了抬细腿，静立了一会儿，“嗖”地转身跑床底下没影了。

    郁沵在背后看不到，着急问他：“看到了吗？是不是在床边呢？”

    “嗯，看到了，好像是幽灵蛛。”齐胤容开门出去把郁沵放地上，郁沵还想探头往里看，齐胤容关上门，“别看了，早跑床底下去了。”

    郁沵不乐意，蹲在地上抠门缝：“都怪你，你那阵要是不动我就抓到它了。”脚心贴地上有点凉，于是叠在一块儿蹭了蹭。

    抓？还想抓它？齐胤容光是想一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最受不了这种多腿生物，倒不是害怕，就是隔应，不小心碰一下能难受好几天。

    齐胤容平复了下心情，蹲在郁沵身边，拍了拍郁沵的肩郑重其事道：“郁沵同学，现在给你安排个任务。”

    郁沵不想看他，抠着门边闷闷地应声，“噢，你说。”

    齐胤容指着门缝说：“你现在待在门口，看着它，如果有幽灵蛛爬出来，就用这个，”齐胤容脱掉一只拖鞋拿在手里，“哝，就用这个，拍死它。”还做了拍地的动作。

    “啪”地一声，吓得郁沵缩了缩肩。

    郁沵接过拖鞋，左看右看，搞不懂这是哪出，问他：“那你干嘛啊？”

    “我？”齐胤容哼笑一声，脱掉另一只拖鞋，塞到郁沵两只光脚丫下面，“你老公我当然要干大事情。”

    齐胤容站起来，走之前还叮嘱道：“你蹲好了啊，就这么看着别动。”

    郁沵就兢兢业业举着拖鞋盯着门缝，蹲了会儿蜷了蜷脚趾觉得不对劲，想笑，他这是在干嘛？怎么跟小朋友玩泥巴一样，怪幼稚。

    过一会儿知道了，他这金主还挺奇葩。

    齐胤容从放工具的柜子里找到一卷宽胶带，过来挨着门缝贴了两三圈，完事儿后拍了拍手，把郁沵抱起来，穿好拖鞋往楼梯走，“行了，走喽，这床就留给它睡吧。”

    郁沵好笑，搂住齐胤容脖子戳了戳脸，“一只蜘蛛劳您大驾费这么多功夫，喂，我的金主大人该不会是害怕它吧？”

    齐胤容站住正色看他，“开什么玩笑，我怕它？”往上凑了凑郁沵的身子继续走，“我就是单纯不想碰它。”

    “噢……”郁沵在齐胤容怀里憋着笑意，眼珠滴溜转。

    到了二楼卧室，齐胤容把郁沵放床上，准备去柜子里找衣服穿，郁沵突然抓住他肩膀，眼神炯炯盯着他的头顶，“你别动，我又看到一只，我给你拿下来。”

    齐胤容哪里还能忍受到郁沵慢吞吞的动作把它拿下来，立刻跳到一边疯狂扑拉头发，只恨不得现在立刻把头发全剃了。

    齐胤容边骂娘边转圈扑拉头发边问郁沵，“看到了吗？掉了吗？掉了没？掉哪儿去了？”

    问半天没听到回应，齐胤容觉得不对劲停下来看他，郁沵捂着嘴在床上笑成了虾米。

    “噗哈哈哈……还说你不害怕……哈哈哈……”郁沵看他反应过来了就不憋着了，敞开了怀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啊你，敢骗我，骗我的是不是？”齐胤容撸了把已经被自己揉成鸡窝的头发，瞥了眼床上快要笑岔气的人，呼了口气，“我就说，我难不成是什么美味的虫子，这一个二个的都往我身上爬。”

    “行，想笑是吧，让你笑个够。”

    郁沵见他不怀好意的一笑，预感不对，还没来得及讨扰就被按着挠痒痒肉。

    “哈哈哈……等等……我错了错了……别……痒……”

    郁沵的身体齐胤容再熟悉不过了，一挠一个准儿，同样是两只手，郁沵就是不敌齐胤容，挡了这边漏那边，直挠得郁沵要喘不过气，笑得脸蛋红扑扑。

    闹着闹着也不知道是谁先停了动作，也许是齐胤容怕他笑岔气先住了手，也许是郁沵放弃抵抗听天由命了，总之是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声由剧烈慢慢变得平稳。

    相对凝视，齐胤容喉结上下滑动，正想张嘴说话，突然被郁沵吻住唇。

    郁沵第一次主动吻他，齐胤容略感惊讶，懵懵地看着他任由他吻。

    郁沵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只含住他的唇瓣细细地吮，像小孩子舔雪糕，一下一下的。舌尖触到唇缝停了停又收回去，像撩拨，像挑逗，像在说你来追我呀。

    齐胤容按住郁沵的后脑勺，闭上眼睛加深这个吻，舌尖撬开齿关攻城略地，贪婪地向里吮吸每一处能舔吻到的地方。

    “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被吻得气息不稳。

    郁沵推了推他，“唔……你等等。”

    齐胤容情欲上头哪里愿意停，还欲再吻，郁沵两手掰住他的头强硬道：“你等一下。”

    齐胤容见他认真的，就按捺下想把人拆吃入腹的心，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郁沵轻轻勾起唇角，按着顺序边说边亲，“额头，鼻子，脸……颊，嘴巴。”亲完了之后抵着鼻尖像念歌谣：“亲一个十字，叫全心全意。”

    齐胤容脸上被吻了一圈，心情不错，有疑惑就问了：“为什么是全心全意，不是十全十美？”

    郁沵亮莹莹的眼珠稍有暗淡。

    “亲一个十字，叫全心全意。”

    “妈妈，十字的话，不应该是十全十美吗？”

    “这个呀，因为不管我再怎么努力爱你，也做不到十全十美，不过妈妈可以做到全心全意。”

    “好！那我也要全心全意爱妈妈，额头，鼻子，脸颊，嘴巴，亲一个十字，叫全心全意……”

    郁沵眼眶湿润，搂住齐胤容脖子，“妈妈告诉我的。”